金曲32／沈政男：曹雅雯昨晚的穿著，顯然沒人幫忙打理

文／醫師沈政男

【文化平衡】

每年都會看金曲獎，也會寫點評論，昨晚又這樣過了一年。

今年最大亮點，很可能也沒什麼人看出來，就是最資深與最新鮮的得獎歌手，都是醫生出身。

?te壞特，你看她的藝名，跟她昨晚的打扮，是不是都難以理解？說真的，我在我的門診還蠻常看到這樣idiosyncratic的打扮。沒有必要！她說不想在醫院裡被另眼看待，其實醫院是一個治療工廠，大家都是人體作業員，沒有特色，不會有人在意。在這個眾聲喧嘩的時代，要被聽見不難，但要持續引發別人的興趣，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這樣的操作手法其實也很老舊，幾十年前的洪小喬就這麼做了。

▲？te壞特獲得最佳新人獎。（圖／記者邱榮吉攝影）

?te壞特走爵士與靈魂曲風，嗓音醇厚，跟講話是兩回事，這應該是她必須在醫學系大二休學，斜槓出去做音樂的動機，因為，那麼好的聲音不發揮，實在太浪費了。她也沒有要放棄醫業，而且，注意了，她將要成為外科住院醫師，非常不簡單。台灣教改成功，這又是一個明證。斜槓時代已經到來，年輕一代的生涯發展路途，已經更加寬廣，不必為了當醫生就放棄天賦與夢想。

實在太令人高興！

但我必須說，?te壞特雖然才華洋溢，創作與演唱都是能量充沛，但還必須找到自己的unique風格，而非只是idiosyncratic。差在哪裡？她現在的整個表演，脫離聽眾太多了，沒有跟台灣的音樂環境有所碰觸，原因可能出在被國外音樂拉走了。

Unique在這裡：羅大佑。〈鹿港小鎮〉在1982一唱出來（好巧，當時羅大佑也是戴墨鏡，跟?te壞特一樣），大家都嚇一跳，想說怎麼流行歌可以這麼唱，然而，接下來的反應是：這是台灣流行音樂的未來！

要成為創作歌手，詞與曲都必須優異，而羅大佑正是兩者皆冠。這裡沒有要談羅大佑，就只是要說：簡單講，他是台灣流行音樂的第一名。他屬於什麼年代？八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此又是明證。台灣流行音樂在周杰倫以後已經沒有大家，二十年了。

馬世芳為羅大佑所做的頌辭非常好，可惜沒有把他放在世界樂壇做一番觀照。

今年的?te壞特，還有去年的持修，都非常優秀，問題是能否持續發光發熱，成為大家，或只是一屆歌手，都是每年看金曲獎，看到那麼多優秀新人、新團，不免興起的困惑。像今年龐克搖滾曲風的漂流出口、城市流行曲風的落日飛車，還有阿卡貝拉的尋人啟事，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證據：你去看前幾屆的得獎名單就知道，沒有下文了。

有下文的是這一位：蛋堡，Soft Lipa，杜振熙。也是idiosyncratic，取了那麼多名字，彼此沒什麼關聯，而且也沒有任何一個響亮起來。這還不夠，他在今年得獎致詞裡，又多了一個「任性的人」封號。拜託，「任性的人」，有什麼特別嗎？這就是個任性的時代啊，大家每天都在網路上任性亂寫啊！

▲沈政男建議蛋堡，就用杜振熙，本名就好了。（圖／記者邱榮吉攝影）

我是建議，就用杜振熙，本名就好了。他的饒舌啟蒙是MC Hotdog，至今仍可看到相關影響。MC Hotdog等於是台灣饒舌始祖，特點就是沒有被英文拉走，歌詞與唱法都是如此，而且關注社會與人生。杜振熙正好承襲了這樣的傳統，在一片分不清是ABC還是鸚鵡學舌的怪異饒舌腔調裡，建立了真正屬於台灣的風格。

但為什麼拒絕數位音樂平台？手工做《家常音樂》，但不必手工發行吧？他的詞曲都是言之有物，不會流於饒舌炫技，很適合入門。

今年把「最佳國語專輯」改成了「最佳華語專輯」，這完全是諂媚年輕人的作法。相關論述如果可以成立，那麼「台語專輯」也必須改名了。

整個金曲獎在這幾年很嚴重地充滿了文化平衡的用意，而文化平衡也是一種政治正確。你看用語言來劃分獎項就是如此，完全沒有必要，就只是一種保障名額的概念。

保障名額之下，最大問題是，你在台灣可以拿獎，問題是銷售量呢？到了國外呢？

有沒有看到韓國的BTS已經再度拿下告示牌單曲冠軍了？流行音樂就是一個產業，如果沒有外銷的可能，就只能變成手工業與路邊攤，成不了氣候。

你在金曲獎，可以唱各類語言的歌曲，唱得很高興，問題是，你根本找不到樂迷了，出了台灣更不會有人聽了。

今年另一個亮點是曹雅雯與許富凱，兩位民視歌唱比賽出身的歌手，竟然同時獲得台語歌后與歌王獎項了。許富凱的《拾歌》，疫情期間我每天聽，只因一聽就發現錄音超好，就一直聽下來了。曹雅雯的《自本》也是完美，但有一個問題：江蕙的影響仍是清楚可辨。曹雅雯要怎麼成為巨星，而不只是歌唱比賽出身的歌手，是必須思考的事，你看她昨晚的穿著，顯然沒人幫忙打理。

▲沈政男醫師認為，曹雅雯的《自本》也是完美，但有一個問題：江蕙的影響仍是清楚可辨。（圖／記者邱榮吉攝影）

昨晚有一個團體上台了三次，但恐怕沒什麼人聽過他們的作品，叫《派仔之遊》，乃純演奏音樂，綜合爵士與流行音樂元素，相當別緻，乃來自國外的團體，台灣恐怕做不出來。去年的《Ciao Bella》也是爵士與流行的融合，但今年這張更加奔放與隨興，而這，就是放克之意吧。

桑布伊又得獎了，頒獎的是阿爆，兩人的音樂都相當優異。現在大家在談《斯卡羅》，問題是他們聽過桑布伊與阿爆嗎？顯然就是湊熱鬧居多。

文化平衡本身沒什麼不好，問題是流行文化是一種市場，如果不能帶來真正的視聽樂趣，就不會有長久的市場價值，而當愛國熱誠消退，或者認同熱潮轉移以後，附加價值瞬間崩解，就會反映在市場交易裡。

每年的最佳作詞人獎項我都會特別注意，因為我是寫詩的人。今年這首〈無人知曉〉只能算是平凡。唱這首歌的田馥甄，很努力，終於得獎了，但距離平凡也是不遠。今年最好的歌詞應該是〈阿峰今天沒有來〉，可惜評審不懂得欣賞。唱這首歌的萬芳，竟然在領評審團大獎時爆了粗口，實在太扯。其實，這個獎就是安慰獎啦，因為你沒得任何其他獎項。

今年金曲獎頒獎因為疫情，在沒有現場觀眾下舉辦，大家也都戴了口罩，於是我想請問一下：疫情一年多了，台灣有誰寫下任何疫情相關歌曲？

八十年代，我們聽到了最好的公益歌曲，後來在2003的SARS，也推出了應景歌曲，但在新冠疫情，竟然只是把2003那首拿來重唱一次。

昨晚的表演節目都很好，如果平常也有麼好的演唱表演可看就好了。特別驚豔於黃宣，其實他是流行樂界的大谷翔平，各類音樂都在行，一定會被看見。持修依然那麼觸動人心，就是台灣的Billie Eilish。

Lulu的主持很好，陶晶瑩有了傳人。她在與?te壞特互動那段，突然看了她的手機訊息，相當自然流暢，後來又安慰了新人獎落選者，也是溫暖貼心，實在太讚。Lulu是怎麼培養出來？八十年代有好多有趣好看的綜藝節目，是電視表演人才的沃土，現在幾乎是零，只剩網路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