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李鴻典/台北報導
▲阿金醫師強調,面對無法救治的病人,關懷是最好的處方;面對無法救治的病人,我們還可以救家屬。(圖/翻攝自陳志金醫師臉書)
「這個腦幹出血,是無法避免的,而且會來得非常突然!可以前一刻還好好的,還在說話、吃東西,下一刻就就突然昏倒,心跳停止!讓大家措手不及!」
會這麼說,是因為照顧者,此刻心中總是會有太多的「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叫他要穿暖一點、早知道我就叫他早一點來看醫生、早知道我應該強硬一點要他戒菸、早知道我就嚴格一點控制他的飲食和血壓,早知道…」
「太太平時照顧得很好。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也做得很好,她馬上打電話叫119,依照119的電話指示,給先生進行急救CPR,把心跳血壓拉回來,我們現在才能有這個機會來討論。要不然話,現場就往生了。」
會這麼說,是要肯定太太的付出,解除她的內疚與自責。而且,這些肯定的話,不能只對太太說,還要公開,當著其他家屬(尤其是大姑小姑們)面前說,為的是要阻止其他家屬的指指點點(怎麼沒提早發現?平常怎麼照顧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責怪太太。
「我們已經急救過一次了,現在腦幹因為出血,己經沒有功能。腦幹沒有功能,不是會不會清醒的問題,而是無法存活,最長不會超過14天,最關鍵的時間是第三第四天。如果心跳再次停止,再去壓胸、電擊,病人只會折騰,是不會有幫助的。所以,我會建議不要再壓、不要再電擊,讓病人好好的離開,大家覺得如何?」
雖然DNR(不要再CPR、不要再電擊)是太太決定的,但是,我會跟其他家屬說,是我建議的,這樣,他們才不會想說是因為太太不想照顧,才決定不CPR。
「大家如果有什麼習俗上的需要,例如拜拜的衣服、符或是符水,都可以拿過來,我們都可以幫忙處理。」
重症醫師陳志金今(13)天在臉書發文寫道,通常聽到這裡,家屬都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如釋負重的從包包裡取出一道符。這個當然沒問題,這是家屬的一番心意、他們也想盡自己的努力,我們當然要成全。符水,其實就是家屬的「祝福」。
阿金醫師說,這樣的場景、這些對話,他不知經歷了多少遍。這一次,他用了比平常更慢的速度在講。因為,這位太太是外籍配偶。「她在我跟其他家屬說明完了,眼淚就潰堤了。也許是她的辛苦,被我肯定了。也許是她的內疚,我幫她解除了。也許是她擔心被責怪,我替她擋下來了」。
阿金醫師強調,面對無法救治的病人,關懷是最好的處方;面對無法救治的病人,我們還可以救家屬。
阿金醫師還說,寫這文章的目有三個:
1.幫辛苦照顧病人的太太說話,尤其是弱勢的太太。他們在照顧的角色方面付出最多,卻也得不到應得的肯定,反而經常被那些「只出一張嘴的親戚朋友」責怪。
2. 寫給那些「只會出一張嘴」親戚朋友看:每一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和在乎的事,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是人家一輩子要去承擔的。旁人如果沒有要出錢養人家一輩子或者幫忙照顧,拜託管好自己的嘴巴!
3.希望醫療人員可以多做一些:家屬要做出困難的決定,需要很大的「愛」與「勇氣」去承擔、去面對其他人的指指點點;同時,面對至親的人離去,會容易有內疚與自責(可能是一輩子的),醫療人員只要多說一句話,多一些同理,可能就可以「解救活著的人」。
「如果你是醫療人員,你也認同的話。從今天開始:就多想一點、多說一點、多做一點,讓醫療更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