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過年跟老父口角後一年沒回家　呂秋遠：今天剛好是個回家的好藉口

文／呂秋遠律師

▲呂秋遠說，過去一年，他去日本的次數竟然還比較多，就因為去年過年的一次衝突。

除夕，雖說不是全部人，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是一種很情緒勒索的民俗節日。因為沒回去或是獨自一個人，要不就是會被說成「好辛苦喔！這種日子還要工作！」，要不就是「好可憐哦！這種日子還一個人過。」這時候回老家變成一種義務，不然就覺得很奇怪。

事實上，我已經一年沒有回家了。明明就是台北與基隆的距離，但是過去一年，去日本的次數竟然還比較多，就因為去年過年的一次衝突。

爸爸已經86歲，但是脾氣一樣火爆，從以前他就是家裡的唯一經濟支持者，他用了一生，把我們這幾個孩子養大，沒讓我們挨餓受凍，據說也沒有嚴重的外遇。但，就是這個but，他脾氣很不好。他不會動粗，但是對媽媽極端大男人，對小孩，不是要求就是放棄，對我要求，對其他兄弟姊妹放棄。喝醉酒的時候，他會變得很盧，平常不多話的他，會突然很愛說教，不理他，他還會生氣。

事情發生在去年過年假期即將結束的時候，當時媽媽的身體狀況好了點，已經復健一段時間，因為過年暫停，但過完年以後，老師又要來家裡，她在飯桌上抱怨，為什麼復健這麼累，她不想做了。當下，其實我聽了有些不開心，因為復健沒有不累的，但是往後要能繼續走路，就是要持續復健。我知道，痛苦是真的，但是我也知道，不能走路以後，很快就會讓她快速衰退，這也是真的。於是，我當下就跟她說：

「不行，你就是要繼續復健，不然以後我們怎麼出去玩？」

她的表情很不開心，大概又想到前一陣子的難過，她掉了眼淚，一直說她不要。

爸爸在這時候，憤怒的對著媽媽說：

「你不要復健，就是拖累我們所有人，你搬出去好了，不要留在這個家。」

我當下聽了這段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惡向膽邊生，轉過頭跟爸爸說：

「你這麼凶幹嘛？生病也不是他願意的，你有必要這樣對你的老婆嗎？也不想想你生病的時候，是誰在照顧你的？」

爸爸聽了這段話，更是勃然大怒，對著我說：

「你對我這麼凶幹嘛？你有把我當作你爸嗎？你根本就不是我生的，才會對我這樣，」

說完，離開飯桌，兀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嘴巴裡仍然在罵我，大致上是說，我很不孝，沒把他當爸爸。不想回家就滾之類的。

好哦，我滾就是了。當下，我就拿了外套，往屋外走去。爸爸衝過來，就像是要對我如何一樣，我笑著說，你要對我怎樣嗎？你都幾歲了，不要這麼衝動好嗎？他確實沒怎樣，就是瞪著我，像是把我當作陌生的入侵者一樣。

我離開了這個家，然後在和平島的港邊坐了很久。冷風吹著、炮竹響著，然後我什麼都沒想，又好像想了很多，接著就回台北。

這一年，我們只見過一次面，母親節的時候，我在餐廳邀請了所有家人一起來吃飯，席間我夾了菜給他吃，要他好好保重身體。接著是父親節，跟他的生日，我打了電話給他，祝他生日快樂，他急忙的掛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尷尬。

對，我們都很尷尬，因為不知道要怎麼回去，我找不到家在哪裡了。他大概也覺得，這個兒子他很陌生。

還能怎麼辦？我都50歲了，很多50歲的人，現在都是阿公阿嬤了，他還想怎麼施展他的權力在我這個半百中年身上呢？

這一年，我一直在想，到底堅持不回去，是怎麼一回事？其他親人，包括我媽都在想辦法打圓場，可惜我不買「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或是「父母沒有隔夜仇」這種帳單，天底下怎麼會沒有不是的父母，很多人不知道怎麼當父母，就莫名其妙當了父母，他們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製造出來的新家庭成員。在這一年。我慢慢想，總算有些新的想法。

這一切應該就是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而不是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而已。長久以來，他就是個固執的人，他對自己的老婆是大男人，對自己的孩子是專制君王，他用自己的方式給愛，對他而言，對這個家負責，就已經是一種愛，他沒辦法理解什麼叫作鼓勵孩子、性別平等，用貶抑的方式對待他的家人，他不會改變，或許到他油盡燈枯的那一刻，都是這樣。

慢慢想、慢慢想，我最後決定在今天回家了。不是因為今天就是除夕，而是今天剛好是個好的藉口，讓我回去看看八十歲的爸媽，現在是什麼樣子了。如果能說話，就說說話，不能說話，就看他們最近好不好。

許多人對於原生家庭，都有不容易察覺、不容易釋懷的傷口，如果你還沒準備好，那就不要回去，不需要被任何的節日捆綁。如果，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那就回去看看那個，或是那幾個曾經傷害你的人，畢竟他不一定知道自己曾經傷害你，也或許他還覺得我們的反應莫名其妙。重要的是，我們不一定得要過這個關卡，想過就過，今天可能是個好時機。不想過，就讓自己停留在原地，有天總會相通的，不是跟他妥協，而是跟曾經被傷害的自己和解。照顧好自己的心情最重要，不是去強迫自己跟所謂的家人投降。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