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紀宛宜、林永明/採訪報導
揭開歷史雖然傷痛,但轉型正義卻不能不做。白色恐怖受害者中少數的女性黃秋爽,當年父親因好客收容農運領袖,一家7口包括1歲的姪子都被打入大牢。她親眼見到父親被刑求,最後遭槍決。即使出獄了依舊甩不開「共匪女兒」的標籤,家破人亡,更被迫與初戀男友分手,這個19歲少女的命運從此改寫。
▲黃秋爽是白色恐怖受害人中的少數女性之一。
黃秋爽:「老師說這個聲音跟女高音很像,現在那麼老了哪有一樣。」
如果沒有被當成政治犯的女兒,87歲的黃秋爽也許是個聲樂家。
▲黃秋爽喜歡彈琴也喜歡唱歌。
黃秋爽:「半夜叫我們起床,叫我們穿好衣服,穿了就被抓走了,就沒有再回到家裡,抓了就沒再回來。用吉普車把妳載走,毯子都蓋起來。」
因為父親黃天收容當時的農運領袖簡吉,被國民黨逮捕。黃秋爽一家包括媽媽、3個妹妹、1個弟弟和姐姐1歲大的兒子通通進了牢房。
黃秋爽:「小孩沒什麼東西可吃,好歹孩子還小,也給用一些粥什麼的,都沒有!國民黨很…,小孩就吵著要吃東西,瘦得皮包骨,最後手上戴的戒指請(獄卒)去變賣,才去買有奶粉,不曉得買了幾罐奶粉。」
▲黃秋爽全家被國民黨逮捕,通通進了牢房。
回想起1歲姪子在獄中餓肚子,黃秋爽顫抖著,眼淚緊鎖在眼眶。這是屬於白色恐怖之下,受盡磨難的女性慣有的堅強,但當時19歲的她,卻怎麼也無法釋懷,親見爸爸被刑求後的模樣。
黃秋爽:「一直打你打到連頭皮都流血,眼睛、嘴巴都流血,全身都流血,(在獄中)我聽見有人在呻吟,(從牢縫裡)一看是我爸爸,2個人扛著他,把他拖出來被我看到,那是最後一面,我就暈過去了,刺激太大了!」
▲當時19歲的黃秋爽看著爸爸被刑求的模樣還一度昏倒。
50年代到60年代的大逮捕,台灣一共有2000多人遭處決。1950年12月19日,黃秋爽的父親黃天被依「知匪不報」的罪名槍決。同一時間,家裡妻小依舊關在牢裡,被迫擁有白色恐怖受難者和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2種身分。
黃秋爽:「(放封)進來可以給你一盆水,那盆水就是給你晚上要擦什麼的使用的,水好端端就倒了,好端端居然倒了,奇怪,我端好好的,水居然倒了,我也不知道爸爸被槍決了。」
▲黃秋爽意外打翻水盆,不知道父親當日被槍決。
父女連心,打翻了水盆,一如打亂了黃秋爽的後半生。被關了9個月出獄後,人生難題才正開始。
黃秋爽:「房子沒了,也沒有錢買東西,幾個包袱拿著也沒有家當,去跟人家租房子,我媽媽又很愛哭,想到(一切遭遇)就很難過,很愛哭,然後特務又會去講說這是政治犯的家庭,大家都把我們趕出去,房子不租給我們。」
走到哪就被趕到哪,走到哪就被特務跟監到哪,沒有自由,沒有人權,造成黃秋爽和當年英俊挺拔的初戀情人痛苦分開。
黃秋爽:「(特務)去跟他爸爸說,這是政治犯的女兒,他就寫信給我說四面楚歌…家裡的人不允許他跟我在一起,他就自殺,好險自殺沒有死。」
▲黃秋爽與初戀情人也痛苦分開。
從小非常有音樂細胞的黃秋爽喜歡唱歌、喜歡彈琴。即使如今兒女成群,87歲身體依舊硬朗,但心中那個甜蜜的家,卻始終只能在夢中。
黃秋爽:「我會流眼淚啊!我一直流眼淚彈鋼琴啊!」
▲87歲依舊強健的黃秋爽,想起當時還是心有餘悸。
錯誤的歷史可以被原諒,用血和淚堆積的正義卻不能被遺忘,因為自由和民主從來就不是便宜的選項。(整理:實習編輯詹巧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