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廖俐惠/台北-香港連線報導
今年8月,坎城影展通知國際媒體將臨時播映一部「驚喜紀錄片」,等到記者到場後才發現,原來播放的是由香港導演周冠威拍攝的「反送中」紀錄片《時代革命》(Revolution of Our Times)。該消息在當時上遍各大媒體,可看出國際間對這部電影的重視。如今這部電影入圍了第58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即將登上台灣大銀幕,全片唯一具名的導演周冠威坦言十分羨慕台灣,因為這部電影無法在香港播映,連他自己也都沒在電影院看過。
▲周冠威自己都還沒在大銀幕上看過《時代革命》。
2019年6月,香港爆發了大規模的「反送中遊行」,上百萬民眾身穿黑衣走上街頭,喊出「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口號,抗議港府修訂逃犯條例,當時社會動盪不安,各地烽火連天。一名看過《十年.自焚者》的商人找上了周冠威,希望能由他記錄下這起社會運動。
事實上,周冠威在這之前就很想將這一切記錄下來,因為他被勇敢走出來的香港人所感動,「我很想成為這個鏡頭,通過鏡頭,將這件事更加能夠發光紀錄,我也覺得我是一個電影人,為什麼我不可以付出呢?大家有需要,我自己也有能力,那我就有這個心去幫他們,對香港的民主負擔個責任。」
周冠威在拍攝的過程中,也頻頻被「手足」們所感動,其中11月的香港理大事件讓他感觸很深,當時理大校園火光四起、槍聲連連,港府佈下天羅地網,出動大批警力要拘捕示威者,情況相當危急。周冠威看見,有許多手足不顧被逮捕、受傷的風險,想要直接攻進理大救人,這樣的勇敢觸動了他,「這是一個很大的愛、很大的憐憫,對比政權對我們香港人,是很大的反差。」
▲周冠威被這些手足所感動。(圖/時代革命提供)
不過,拍攝這樣子的敏感的題材,周冠威要承受的後果也不小,教書的工作沒了,一半的投資者、資金撤出,今年9月在《幻愛》播放的一個小型私人聚會,卻有「臥底」來參加,政府人員來干擾的情況發生,也讓他決定要打官司,訴諸法律行動。記者詢問周冠威,為何不乾脆拍攝商業電影?能夠同時賺到錢與名聲,周冠威不以為意地說,「生命不是為了錢,為了錢不會這麼多人站出來,他一定是為了比錢更高的價值站出來,電影不是讓我去賺錢的途徑,是我追求藝術、自由、愛的手段,我很enjoy在當中,我不會覺得很後悔,難堪或是艱難。」
「恐懼,就算逃避也不會失去,要面對才能克服,那我就去面對,這一刻我光明正大。」周冠威坦言,其實在拍攝這部紀錄片時,他心裡就「有所準備了」,他已經找了律師,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會協助他,同時也已為家人做了安排。周冠威告訴自己,「雖然還沒發生,但我會跟自己說,這不是我的錯,是政府的錯。」
▲周冠威覺得自己光明正大。
「我是香港人,請台灣踏在我們的屍體上想你們的路」這句話在台灣網路上流傳,周冠威對此表示,台灣擁有自由的土壤,可以講自己的話,也認為其實台灣沒必要整天看香港,因為台灣能夠走出自己的路,「我覺得要交給台灣人自己選擇。」
提到金馬獎,周冠威坦言,「金馬獎能夠入圍並且放映,我很羨慕台灣,因為《時代革命》,不能在香港播放,其實我作為一個導演,我未曾在大銀幕、戲院看過時代革命的完整版,自己拍完之後,我很羨慕台灣觀眾可以在戲院看,最大的感受就是羨慕。」但他也透露,不會出席頒獎典禮,疫情要隔離21天,加上在《時代革命》公開後,他不願意離開家人這麼久的時間,因此相當遺憾,直呼「連續兩年有作品去了金馬獎,但都去不了,看來是天意啊!」
▲周冠威不認為離開香港,就是背叛香港。
隨著香港的局勢變化,有越來越多香港人移居到台灣,周冠威也有感而發,坦言各有各的考量,自己最大的感受就是「捨不得」,不過他並不認為離開香港就是背叛香港,「離開的人不應該有一絲的內疚、留在香港的人也不應該有一點有背叛的感覺,我們沒有做錯的,做錯的不是我們,我自己也要記住,不要讓負面情緒干擾我們。」
最後,周冠威表示,《時代革命》不單只是香港的事,拍這部紀錄片記錄了中共政權對香港所做的一切,香港面對一個獨裁的退步、墮落,「台灣作為世界的一份子,我覺得台灣或全世界的人,都需要去看我們香港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