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郭奕均/台北報導
▲阿康年輕時是火爆浪子,但鬼門關前走一遭讓他徹底醒悟,決定好好彌補對母親的虧欠。(圖/陽光基金會提供)
人生要改變、醒悟,永遠不嫌晚。今年36歲的阿康從國中時期就是地方上赫赫有名的浪子,打架鬧事,讓媽媽總是擔心不已,甚至母子倆關係原本非常差,一見面就是翻臉吵架,結果4年多前,阿康突然發現罹患口腔癌末期,甚至一度被醫師宣判活不過個月,人生走到低谷,終於在死亡面前好好反省,如今的阿康不只打破死亡魔咒,也誓言要在有限的生命裡,好好回報母親的愛。
阿康從小和母親關係就不和睦,國中時更是常常闖禍。阿康媽媽最擔心的,不是阿康會不會進監獄或被警察抓,而是哪一天突然接到通知:兒子血淋淋躺在醫院裡,還得承擔不斐的醫療費用…。就怕有萬一,阿康媽媽只能幫這個唯一的兒子保商業保險,「就算哪天出事,也不用擔心付不出醫藥費,或兒子如果突然沒有了,至少也有一些養老金給自己…。」
做母親的難以改變兒子,只能做最壞打算。沒想保險才保沒幾年,阿康真的出事了。但不是打架滋事,而是罹患了癌症。阿康4年前罹患口腔癌第四期,治療效果一直不好,頑強的腫瘤侵蝕的阿康的生命,「那時我結婚不到半年,治療時一直大出血,醫生一度告訴我,我可能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很驚訝也很痛苦,更多的是不甘心啊!」
當時的阿康狀況真的很慘,除了面對死亡威脅,癌細胞還侵蝕他整個頭頸部,導致他無法說話。對人生失望、不知所措的阿康,透過網路找到陽光基金會,希望有人能告訴自己該怎麼辦才好。陽光基金會社工也透露,到醫院訪視阿康時,看到的是一個170多公分的男人,頸部圍著厚厚紗布,體重也只剩下40多公斤,臉上更是寫滿無助。社工與阿康約定,先全力照顧好自己,出院後再來討論以後的事。
阿康出院後,狀況也一直不太好,媽媽幫忙他換藥也非常艱辛,因為他頸部有個拳頭大的傷口,光換一次藥就要花兩小時,是個大工程,而且阿康體重一直上不去,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人越來越虛弱,社工、阿康與媽媽討論很久,「目前的狀況,可能很難在家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們去安寧病房吧,好嗎?」
原就暴躁的阿康此時又多了憤怒:「老天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但儘管不甘願也只能接受。進到安寧病房,阿康對媽媽生氣、對護理師生氣、對自己生氣、對所有人、事、物都生氣。護理師們抱怨:「這個病人很難照顧」,但護理長勸護理師:「他都病成這樣,難道連生氣的權利都沒有嗎?」不但不怨懟,反而體貼、細心照顧阿康。40天後,阿康自己走出了醫院安寧病房,體重還增加了10公斤,更學會替自己換藥!
鬼門關前走一趟,受盡疾病折磨,阿康在社工和護理師的鼓勵與陪伴下,靜下心思考了很多事,也才發現自己以前多不懂事,他懊悔地說:「我29歲前個性很瀟灑,兩三個月才回家一次,現在病成這樣,我才發現,我居然讓這麼愛我的媽媽那麼傷心…。」
如今抗癌之路走了4年多,阿康的病況雖然反反覆覆,但已經成功打破當初「生命剩不到三個月」的魔咒,主治醫師更驚嘆,很少有人癌症治療這麼久,體重只有上升沒有下降,而且也沒被打倒,真的很奇蹟!
或許是對親情的遺憾和想彌補的心,成為阿康勇敢活下去的動力。現在的阿康很會打字,不會打架;很會拿刀,是為了切菜;離了婚,是為了不想耽誤另一半的人生;除了去醫院治療,剩餘時間就是在家研究食譜和運動,所以練出一手好菜,很注意飲食、營養和保持體重。
▲曾經的大哥變成大廚。阿康會親自下廚,為母親和自己煮一桌好菜,母子關係徹底改變。(圖/陽光基金會提供)
阿康不能說話,卻比以前「囉嗦」,阿康說:「以前沒有顧慮,現在在乎媽媽和身邊的人,當然就嘮叨多了」,但現在的阿康依然無法說話,他的「囉嗦」是比手畫腳,是無聲的。阿康曾經也為了想開口說話,做了胸大肌移植、頸部重建,歷經這麼辛苦的手術仍無法說話,「或許老天爺要我不說話是有用意的,不說話也是一種修行吧!」
這些年,陽光社工陪阿康一路走來,當年以為進入安寧病房就是結束,他卻持續走到現在;這些年沒辦法經常外出,不能像以前一樣做「大哥」,卻成了一個「大廚」;曾是媽媽擔心不知哪天會陳屍街頭的火爆浪子,現在會擔心媽媽生活費夠不夠?身體狀況好不好?母子之間依然會鬥氣,但不再是因為警察或惡人上門,而是擔心彼此的身體,該吃藥或不吃藥,或是…這道菜應該怎麼煮!
這場病,尚未結束,但另一種陽光人生,已經開始!
【幕後花絮:陽光社工心內話】
在陽光基金會擔任社工八年,陪伴過很多口腔癌病友,當癌症一再復發,對病友的身心都是一種折磨,也消磨他們求生的意志。但在阿康身上,我看見他打不倒的精神!每當阿康半夜傳訊息告訴我,「老姊,我好痛、好累。」我只能用親情拉住他,「你放得下媽媽就可以放棄。」讓他不喪失鬥志,然後阿康又繼續努力治療,不敢落下任何醫囑,就是希望可以再多陪媽媽兩年。
剛認識這對母子時,兩人見面就吵架,阿康還會用中指對著媽媽,媽媽只能躲遠遠,認為這孩子拖累了她一輩子。現在,母子會互相關心,每次去阿康家,兩人總是輪流跟我告狀,其實,更多是對彼此的關心。曾以為難以改變的家庭關係,如今能變得融洽又祥和,真的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