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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文勝(醫勞盟副秘書長、北市聯醫中興院區腎臟科醫師)
大概在七八年前,我在榮總已經拿到內科專科醫師的時後固定要支援宜蘭的榮民醫院急診,我看見上帝給的慈悲。
一個卡車司機從早上就胸口悶痛,強忍不適,一直撐到快中午,才開發財車送完貨來急診,被他朋友押來到急診時,還笑笑的,說沒辦法啊!快過年了,不想耽誤別人的工作,自己也想拚完這一趟「賺所費」。
爽朗,抽菸也喝酒,圓圓的啤酒肚,所有的危險因子他都有,憨厚爽快的笑容,五十多歲的中年男性,經歷風霜的粗曠臉頰。
我想應該是扛著一家老小的家用,是個認真打拼的台灣爸爸,也是台灣勞工打拼的縮影,在整年的寒冬烈日中,台灣的大小公路上來回奔波,一點一滴的累積台灣的經濟,勤勉努力的養活一家老小的人。
結果就在剛躺進急診床上的那一分鐘,連我剛剛想把病史和家族史服用藥物問完的時間都沒有,他就昏了過去,開始大大的打呼,講話講到一半突然中斷非常突兀。
護理師和我飛快貼上心電圖的貼片,赫然出現致命的心律不整(心室顫動),這種病你可以想像是類似游泳時的小腿抽筋,可以讓游泳好手溺水,顫動的心臟就像心臟抽筋,整個心臟無法把血液打出去,人瞬間昏迷。每分鐘死亡率增加十趴(十分鐘沒有救到必死)。
在心電圖貼上的第一時間,馬上使用心室去顫器(俗稱電擊器)塗上導電膠 調到200焦耳,大喊一聲CLEAR(意為所有人離開,要電擊了)…
電擊一次,病人砰的一聲顫了一次,心臟停了兩秒,然後病患喘了一口長氣,心跳恢復正常,他眼睛眨眨,彷彿剛從太空中被傳送回地球一樣,問:「剛剛是怎樣?是跳電了嗎?怎麼一下子,四周都黑掉了?」
我跟護理師都笑了,跟他說他剛剛心跳停止,他還很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喔,真的有那麼嚴重啊?渾然不知剛剛發生甚麼事。」
「對,你一定要轉院,到大一點的醫院(羅東的醫院),去心臟加護病房住院,做心導管檢查。」這時後他的朋友也被叫回來了,我跟他說,剛剛你朋友心跳停止,要緊急轉送心臟加護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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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救護車,一路從榮民醫院送到羅東的大醫院,交班給急診醫師轉給心臟科醫師接收。
回來的車上,我一直在想,一定有神在保佑這個人,如果早一點發生心跳停止,他在送貨途中一定車禍波及他人,連帶失去自己的生命,如果再晚一點發生,離開急診以後,回家的路上才發生,十分鐘之內沒有電擊,一樣回天乏術。
沒有任何科學的解釋,他為什麼剛好就是在急診的床上心臟病發作,就在電擊器旁邊,就在我和護理師都看他的那一秒昏迷,我順著心電圖的判讀
就這樣在那關鍵的一秒,救回了這個人。
回到支援的急診,我跟護理師都很開心,救人的喜悅才慢慢地湧上來,緊張的情緒才慢慢淡去,我知道外在看起來,好像是我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用電擊器救了他的命。
但我覺得是神在眷顧著他,我只是神安排這部名為奇蹟的短劇中裡暫時出現的演員,神是這部戲的導演,站在背後靜靜地指導我。
甚至讓我覺得,也許我以前心電圖和急救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秒而存在的。
那一天,在急診我救了一個人,但我感覺到不只救了一個人,我救了一對老夫妻的兒子,一個太太的好先生和他孩子的好爸爸,和一個老闆的好員工和同事的好朋友。
當然以後的行醫路上,我選了內科中腎臟科,用神奇的透析機器把許多心臟衰竭肺水腫救回來的人也很多,但這位憨厚的先生到急診床上才心臟病發作,被我即時電回來,一直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所以每當網路上有少數口氣不善的陌生人,質問我是不是合格的醫師,或是來我的臉書鬧板時,(尤其寫完「醫院偶遇小英的故事」之後的這幾天特別多),有些我的好朋友總是會發現,我其實不太會生氣,呵呵笑了就打算忘記。
因為我心裡總是會想起這一些溫暖的故事,我支援宜蘭的頭城和冬山衛生所快一年,又支援陽明大學附設醫院(前署立宜蘭醫院)和榮民醫院的急診,所以我對宜蘭的空氣、待人的溫暖,一直有種深深的喜歡。
喜歡它的風土人情,像是三星蔥蒜節、冬山河的明媚風光,也很慶幸當年六輕不是來這裡,也許在心裡頭我認為,這是上帝讓我看見祂展現奇蹟的地方吧。
▲圖/Ken Marshall, Flickr CC License
雖然我還不是基督徒,但我很喜歡下面這段話:「我實實在在地告诉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見上帝的國。」(约翰福音第3章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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