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記者鍾志鵬/台北報導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 左二 1971年剛考上北醫牙醫的陳時中。 (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台北市市長選舉陳時中、蔣萬安、黃珊珊三腳督選情戰況激烈。候選人陳時中在自傳《溫暖的魄力》中自曝,自己本來沒有在神壇上,牙醫專業,是參與公共事務的起點,希望讓台灣台北更好。小兒子陳彥安也在書中表示,父親的身教言教是最好的禮物,「被討厭的勇氣」這6個字,讓他體悟到父親十幾年前常跟他說的,做人做事要「不怒而威」,而非「怒而不威」的意義。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 左二 陳時中與妻子孫琬玲抱小兒子陳彥安。 (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陳時中在自傳《溫暖的魄力》自曝 我本來就沒有在神壇上
台北市長候選人陳時中在《溫暖的魄力》自序中這樣形容自己……
我從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參與公共事務了,之後也進入公部門服務。但是,我一直不是活躍於檯面上的人物,直到 COVID-19 疫情爆發以後,擔任防疫指揮官,民眾才開始對我有比較多的認識。
對於國人的支持,我內心當然很感動,但我也一直都很明白,民意並不是恆常不墜的,只要有任何地方出差錯,過去有再高的民調都沒有用。在這段時間,隨著各種事件的發生,許多媒體也亦步亦趨做了各種民調跟聲量統計。曾有媒體朋友很單刀直入的問我:「有人說您要被『拉下神壇』了,您怎麼看?」
我的回答是:「本來我就沒有在神壇上啊。」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 1992年 陳時中到雨農國小宣導口腔保健。 (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我從來都沒有在「神壇」上的感覺 有的只是如履薄冰的心情
這是我的真心話。不管有再高的民調,那都只是人民一時的感覺,我們在二○二○年一度施政滿意度高達九成,但我知道那是因為當時防疫有成,人民給予的肯定。但是,隨著挑戰增加,之後不可能還可以繼續維持那種極高的支持度。對此,我一直心知肚明,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在「神壇」上的感覺,有的只是如履薄冰的心情。
我爸爸以前常訓誡我:「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人的成就是蓋棺論定的,不要讓一時的成就變成你最後的成就。」
這些教誨對我影響滿深的,所以我也一直提醒自己,無論是權力跟民調,都不等於能力,應該審慎自省,讓自己的能力跟權力是相稱的。能力跟權力其實是兩回事,可是人很容易在權力變大時,就以為自己能力也跟著變大,實際上應該要把這兩件事情分開來看,不斷檢視自己的能力跟權力是否能相匹配。
至於民調,那更如流水,若隨著民調起起伏伏就朝令夕改,對國家絕不是好事。我們認真聽取民意,整合各方意見,如果有做不好的,也要誠實認錯;但絕不是刻意迎合民意來做事。
我想,我這個時候出書(20220720),可能有人會說,是不是想造神?還是為了選台北市長?我還是那句話:我從來沒有在神壇上,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我是很認分也頗隨緣的人,對於未來的所謂「仕途」,我其實沒想太多。被交付的任務該怎麼做,我會仔細規劃,至於職位,我很少去想,事情若沒做好,想這些也是枉然。
期盼透過這本書,跟國人「交心」,讓我們一起努力,讓台灣成為更美好安穩的家鄉。
牙醫 是陳時中意外的旅程
陳時中在《溫暖的魄力》中說,在從事公職以前,是牙醫出身。但牙醫這條路,原本不在規畫中,算是一段意外的旅程。
如果只考慮「喜好」的話,我小時候最想念的是:數學。
數學是我最感興趣,同時也最拿手的科目。我喜歡所有可以用數據來呈現的資訊,總覺得那些「看得到」的東西比較踏實。長久以來,我一直傾向從數學的角度來思考、分析問題,即便是現在到了立法院備詢,我依然習慣整理出所有的相關數據,可以的話,甚至還會列出這些數據的計算公式,方便找出影響因子。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 (圖/翻攝自陳時中IG)
迷惘的傲氣少年
我很喜歡一部美國電影「美麗境界」,講述數學家約翰.納許的故事。這是二○○一年的片子,我看這部電影時,已經有點年紀了,但電影主人翁那種凡事都化為數學思考的思維模式,很能引起我的共鳴。這不就是我童年嚮往的境界嗎?
小時候,我跟爸爸說將來想讀純數學時,他不假思索潑了盆冷水:「你要是讀數學,肯定會餓死。」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喜歡《美麗境界》電影。 (圖/翻攝自豆瓣電影)
這個觀念當然不盡正確。很多領域都需要數學,學數學還是有出路的。但是當時長輩普遍都有這種觀念,加上我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孩,選擇志願時,多少還是得考慮家長的看法。我心想,爸爸學法,如果我追隨父志,他應該會很高興吧?於是我說:「那我去讀法律!」
沒想到,爸爸竟然一點也不贊成這個決定。原因是,他覺得那個年代的台灣司法根本沒有獨立性:「你要是進了這個環境,要麼沒有發展,要麼同流合汙,都不好。」
學數學或學法律都不行,那要學什麼?我家族中有非常多醫生,叔伯、舅舅、堂表兄弟等加起來,有數十名醫生之多。我爸爸認為,不如學醫好了。這個職業至少可以濟世救人,又受人敬重。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 1995年 陳時中參加研討會的神情。(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然而,一九七一年,我大學聯考失利,未能如願考上名校醫學系,而是落到台北醫學院牙醫系。現在大家可能都覺得牙醫系很好,台北醫學院也是好學校,怎麼會說是「失利」、「落到」?
在我念高中時,牙醫的地位完全不能跟今天相提並論。當時台灣牙醫界密醫充斥,良莠不齊,牙醫系的分數也跟現在差很多。而我從小到大成績都名列前茅,心裡難免有一點傲氣作祟,覺得牙醫系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科系,台北醫學院在當時也不是最頂尖的學校,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勉勉強強念了一學期,還是難以排解那種挫折感,於是我跟爸爸攤牌,承認自己徹底失敗,告訴他我想重考。
那個時間點正逢台灣退出聯合國,社會氣氛很不安,爸爸覺得我若是留在台灣,前途難料,並不贊成我重考:「你若重考,只是加了(浪費)錢,擱了時間,還是趕緊念一念出國好了。」
我爸爸那邊有很多親戚住在美國,於是我申請了綠卡,留在北醫繼續讀書,準備畢業後當完兵就出國。
從「一片空白」重新出發
雖然打消重考的念頭,心中還是覺得「不甘願」。我在北醫牙醫系六年的修業期間,大多數時候,都抱持著一種比較漠然、抽離的態度,班上活動都不參加,也不和同學往來,對課業和考試都不甚在意。簡單說,我對大學生活的印象,就是:一片空白。
有個高中好友看我這樣渾渾噩噩度日,實在看不下去,就寫了封忠告信給我,信中直言:「你這樣混下去,到底要拿什麼來面對你未來的人生?」
這封信對我產生了一些衝擊,於是開始認真反省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就算畢業後要出國,當下也應該充實度日。於是,我為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標:參加國家考試,一定要把牙醫執照考到手。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 1995年 陳時中參加全民健保講習會。(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之前,我一直跟班上同學情感疏離,但從那時起,我開始加入同學組的讀書會,一起準備國考。由於之前對課業漫不經心,功課方面可說是「百廢待舉」。大家準備國考時,都在讀考古題,但我覺得我都沒有好好照顧課業,若想得到正確知識,不能只念考古題來填鴨,而應該地毯式從頭學起。
我甚至還拿起組織學的原文書來讀,這科在國考分數中占比很低,任何明智的考生衡量投資報酬率,都不會在這個科目下重本。但既然下決心要做,就應該做徹底,我還是硬著頭皮讀,遇到不懂的,就請教同學。幸好當年遇到一個很熱心的同學劉宏志,願意不厭其煩為我釋疑。
當兵期間,我仍然繼續採用這種笨功夫讀書,一科一科、一本一本慢慢讀,重新打基礎,幸運的是,我在退伍前,就考到了執照。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前右一 40多年前當兵時期的陳時中。(圖/翻攝自《溫暖的魄力》)
當完兵後,綠卡也申請下來了,若按原訂計畫,我就要負笈美國。可是,這段時間又發生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像是中美斷交、美麗島事件等。這讓我躊躇了……
我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若到國外讀書,最大的成功不外乎就是當醫生、多賺一點錢,然後呢?下半輩子難道就這樣嗎?如今國家動盪,我是不是能做些什麼呢?
拿綠卡、出國,對我來說,實在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我覺得那並不是我的人生目標。留在台灣,反而比較能激發我的生命力。
經過長考,我決定放棄出國,選擇留在這片土地上,為它做一些事情。我當時手上僅有的「武器」,就是我的牙醫專業。而當年的牙醫界,的確存在非常多問題,若可能,我希望我有機會能夠徹底翻轉這個行業的現況,這也是我參與公共事務的起點。
陳彥安:父親的身教言教是最好的禮物
《溫暖的魄力》也記錄陳時中小兒子陳彥安眼中的爸爸。
當初高中「沒考好」,陳彥安有一點內疚。家族親戚的小孩多半都念前三志願,這樣父母親在親族中會不會有壓力?但是陳時中夫婦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微詞。後來陳彥安跟雙親表示想走藝術設計路線,就算以後生活不穩定,至少是自己喜歡的。陳時中夫婦也給予尊重,完全沒有想要拗折兒子的人生。
「我覺得我們家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追求,不管贊不贊成,也都願意去理解彼此的選擇,盡量不干涉對方,」陳彥安表示,家人在做重要的人生決定時,當然都會提出來一起討論,「但最後還是以那個人的想法為主。」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為2022年台北市長參選造勢大會。(圖/翻攝自陳時中FB)
他(陳彥安)舉例,幾年前父親受邀入閣,母親的態度有點躊躇,擔心丈夫會因此太操勞、承受過大壓力、影響身體的健康,反而是兩個兒子比較贊成父親執掌衛福部。
陳彥安表示,就他對父親的觀察,父親當然是個好牙醫,「但那可能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二○○八年政黨輪替以後,陳時中回到民間重拾牙醫老本行,收入比當政務官時高,工作壓力則輕很多,也不用扛這麼大的責任。每天看診完,就可以回家休息,看新聞、電影或政論節目,「但我覺得我爸眼神中,比較沒有在做他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時,會有的那種『火花』。」
「一個人的人生如此有限,為什麼不用來追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藝術家性格的陳彥安,完全理解隱藏在父親陳時中嚴肅外表下的某種「浪漫」:那是一種願意為自己信奉的價值以身相殉的熱情,「我爸一直很想為台灣做一些事情,有機會,為什麼不呢?」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為 陳時中與星宇航空總裁張國煒。(圖/翻攝自陳時中FB)
面對弱點,不斷成長
陳彥安年少的時候,陳時中教他的是「不要帶著情緒做事」、「做事情要專注,不要為了小事分心」等。等到陳彥安上了大學以後,陳時中則比較常跟他分享如何建立團隊、如何溝通協調、如何領導統御等,「這些教導都帶給我滿多啟發。」
比如說,陳時中一直諄諄告戒兒子,在溝通交涉的過程中,觀察別人的需求很重要,「不是只追求自己的贏,而是要追求大家的贏。」
陳彥安二○○五年負笈荷蘭,難得能見到在台灣的家人,因此,那幾年陳時中為了台灣是否能成為WHA觀察員到瑞士出差時,無論陳彥安手邊有多少事要忙,都會排除萬難特地飛到日內瓦去看看父親。「其實也沒什麼時間可以敘舊,因為我爸都在認真準備會議或講稿,我去了常是幫他『補習英文』。」
陳彥安記得第一年去日內瓦找父親時,還要幫父親一個單字一個單字的矯正發音,但到第二年、第三年時,父親的口說能力就愈來愈好,「雖然還不到很流利的程度,但進步真的很大,至少已經不必逐字硬背他的講稿了。」
雖然這只是件小插曲,但陳彥安看到父親極其執著認真的一面,「我爸是那種可以面對自己弱點,一直成長的人。看他到這個年紀都還這樣,就會覺得自己應該要更努力。」
▲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為 陳時中與小兒子陳彥安在日內瓦見面。(圖/翻攝自陳彥安IG)
被討厭的勇氣
陳彥安知道,父親一直是個對工作極其投入的人,但他並沒有親眼看過父親是怎麼工作的。直到這一次陳時中擔任防疫指揮官,每天親上火線開記者會跟國人說明,陳彥安才得以一睹父親在工作現場的樣貌,也才真正體會到父親面對的壓力,是何等龐大。
早在十幾年前,父親就常對他說,做人做事要「不怒而威」,而非「怒而不威」,但這種說法畢竟有點抽象,「我看他擔任防疫指揮官,才充分理解到他是怎麼實踐這個理論的,他跟我講的那些,自己還真的都有做到。」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圖為陳時中 餵兒子喝奶溫柔神情。 (圖/翻攝自陳時中IG)
雖然挺「阿中部長」的人很多,但站在風口浪尖,政治口水總是難以避免。問陳彥安看到父親被批評或甚至指控,心中作何感想?他笑說:「當然會生氣啊!但轉念一想,搞不好他本人根本沒那麼在意,就覺得好像也沒必要為這種事生氣。」
做事不是要讓所有人喜歡你 而是要把你的價值觀展現出來
很久以前陳時中就跟兒子說過:「若有一百個人喜歡你,就可能有另一百個人討厭你。你在做事,不是要讓所有人喜歡你,而是要把你的價值觀展現出來,能夠接受的就會接受你,不能接受的,也不用勉強。」
或許就是因為擁有這種「被討厭的勇氣」,所以才能在各種雜音中,仍能心無旁騖,堅守立場。
因為防疫的關係,陳時中從幕後走向幕前,變成家喻戶曉的名人,陳彥安則突然變成「名人之子」。雖然陳彥安以身為陳時中的家人為榮,但這樣的身分轉變,也時常造成困擾。有許多工作機會,陳彥安明明是靠自己的專業與努力爭取而來,卻偶爾會有些聲音質疑他的成功與父親陳時中的身分有關。
陳彥安坦言,每當聽到這樣的風聲,「當下的確會不爽」,但也只會「不爽」一下子而已,「陳時中是我父親,這是事實;但事情能不能做得好,則是要看我自己的努力。」他告訴同事,為此爭辯或大動肝火毫無意義,把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 陳彥安:父親的身教言教是最好的禮物。(圖/翻攝自陳彥安IG)
▲陳時中在自傳中說:自己本來就沒在神壇上。 (圖/天下文化提供)
本文摘自天下文化出版之《溫暖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