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路透社
撰文／林正修（新新聞）
原標題：美國打北韓 中國打台灣？
北韓在試爆氫彈後又發射火箭，美韓高度戒備，美軍欲以優勢武力斬首金正恩的傳言不脛而走。中國外長王毅主張「安理會通過新決議，讓朝鮮（北韓）付出代價」。美國最新出爐的方案中，與北韓合作的中資也將在制裁範圍內。
學者出格言論反映北京真實焦慮
而上海亞太研究院前助理研究員于迎麗在鳳凰衛視受訪時卻說：「美國若打朝鮮，我們就不排除武力解決台灣問題。」此言一出，引來各方撻伐。對岸資深媒體人朴抱一說：「美國人教訓村裡流氓，你就打自己兄弟？」也有人說她觸犯煽動罪或《反分裂法》，破壞台海和平；最後，于迎麗的視頻被中共宣傳部門下架。就像心理分析所言，壓力之下不經意的失誤往往都有深意。這位上海學者的出格言論，其實反映了北京心中真實的地緣圖像與焦慮。
在北京的心中，台灣當然是與美日韓站在一邊的勢力，所謂同胞一家親，只能當成統戰的修辭。而在東北亞諸國中，連中共喉舌環球日報在2013年都曾直稱北韓「是區域內最弱的國家，有沒有核武，都不會改變這一事實」。北京認為北韓「錯把自己當成一個大國」，但只要美日韓放棄顛覆它，「朝鮮也應反過來安心做個和平小國」。至於中國，「主導不了東北亞局勢的發展方向」。
而在于迎麗的心中，中國的周邊安全是一盤棋。所以「朝鮮核問題」〈朝核問題〉才會與台海甚至南海局勢相聯結。只是她太過唐突，把大國博弈的真心話拿到電視上講明了。但如果我們依照她的理路把北韓與台海換位思考，就會發現北京的謙遜克制其實來自於無力干預現實，而北京對北韓「和平小國」的一廂情願，就像對台灣島內民意走向的誤判。
北京對東北亞長期戰略誤判
朝核困局是中國長期發展戰略選擇與地緣慣性的矛盾。中國近三十年的長期發展得利於世界秩序，長期而言，北京與韓國的共同利益遠大於與北韓，這也是北韓焦慮的根源。
戰後朝鮮半島的主要變量就是南北差距的持續擴大，韓國國力與正當性都遠在北韓之上。早在一九九二年中韓建交，北京就已經在南北韓間做出選擇；但因為路徑依賴與決策的僵化，讓金家三代擁核自重，危及區域安全。北京可以通過援助讓北韓延命，卻無法阻止金家政權殘民以逞，窮兵黷武。北京主張的半島非核化面臨破產，而北京說服自己唯一繼續支持北韓的理由，就是地緣緩衝說。
如果未來中國必須面對一個南北統一且擁核的朝鮮半島，其遠因就是北京長期的戰略誤判。誤判局勢且無作為的根源，在於中國的政治結構，也就是生產于博士之流的同一個體制。事實是，共產黨愈來愈無法有效地保衛中國在東北亞的地緣利益，而且朝核不會是中國唯一的困局。在全球化與冷戰尚未縫合的地緣對抗中，從緬甸到利比亞，北京都是長期下注卻幾乎血本無歸。
而從台灣的角度來解讀朝核局勢，除了理解中國的困境外，該有更深的體會。如果把台灣自比北韓，台灣有什麼戰略性嚇阻力量可讓強國卻步？老實說，神器無他，就是民主與透明，再加上在產業上能與韓國並駕的勵精圖治。但朝核給台灣的啟示，還在於處理大國關係及如何面對不對稱軍事相持。
美對台軍情高層掌控超乎想像
曾經參與台灣核彈研發的賀立維最近出版回憶錄，他回顧八八年張憲義的叛逃事件：張是國軍，卻在蔣經國去世的前一天全家飛美，和盤托出台灣核武發展的資料，導致美方在三天後查封台灣所有的核設施。賀立維認為，「像張憲義這樣的美方臥底，不會只有一位，甚至應有更高的領導在護航。」
張憲義事件已發生近三十年，台灣也從戒嚴體制走到政黨三次輪替，但政府徹底清查了美方的高層臥底嗎？還是心存僥倖地覺得這些臥底是台美關係的保證？
我們該慶幸台灣在美國的干預下成為無核國家，但美國對台灣軍情高層的掌控，超乎常民的想像，也成為綠營執政思考的死角。
相應於中國官民在北韓問題上的分裂，台灣應謹慎注意美國社會對台承諾的分歧，中國巨大的經濟量體，不難在美國社會中找到利益的代理人。台灣應該對自己的安全處境深謀遠慮，暴虎憑河式的冒進絕不該被鼓勵，但對於挑戰大國劃設的紅線，朝鮮總是太過，而台灣卻是往往不及。
從波灣戰爭至今，大國必須了悟優勢武力不再是地緣困局的最終解方。美國對北韓實施斬首突襲不難，但難在收拾戰爭殘局。北京要製造台海恐慌也不難，但難在威嚇之後又無力根本改變現狀，台灣只會更行更遠。台海的主要變量仍然是經濟差距的持續擴大，但經濟無法單獨改變地緣現況。兩岸與朝鮮半島的最關鍵差異，就在於全球的經濟邏輯基本貫通台海，而北韓仍然遺世獨立。
武力不是地緣困局最終解方
地緣政治是一種穿越修辭與人為邊界，直搗根本力量對比的思考習慣。百多年來，朝鮮半島與台灣命運相互交纏，如今歷史又走到一個新的拐點。洞察東北亞，台海安危可知矣。想想與朝核暗暗相連的台海局勢，或可讓被綁架的藍綠民意醒一醒。
（更多文章請見1512期《新新聞》，或參考新新聞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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