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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睹朋友「在行政院被打、被拖走」!她恐懼:羞恥感伴我10年

圖文/鏡週刊

左轉有書書店裡,朱剛勇談起這10年經營非營利組織的過程。(圖/鏡週刊)

▲左轉有書書店裡,朱剛勇談起這10年經營非營利組織的過程。(圖/鏡週刊)

「左轉有書」書店牆壁上,用粉筆畫了太陽花學運時學生占領議場的場景,下方寫了一個提問:「十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麼?」34歲的朱剛勇(本名朱冠蓁)回憶,那天她朋友衝進議場,手機沒電了,她送行動電源過去,之後每天晚上下班後就到物資站當志工,「就只是個路人。」

重回318現場

人生百味 扶持無家者

朱剛勇是「人生百味」共同發起人、《貧窮人的台北》策展人。太陽花學運那年成立的人生百味,至今10年了,該組織提供無家者相關資源,例如台北車站附近的據點「重修舊好」,讓無家者得以短暫休息、用餐、洗澡;專案計畫「人生萬事屋」 則組織無家者為清潔工作隊,到獨居長者、障礙者或弱勢家庭的家中幫忙清理打掃。除此之外,無家者沒有正式工作,往往沒年終、沒尾牙,人生百味也每年舉辦街頭尾牙,慰勞無家者一年來的辛苦。

人生百味成立的緣由,來自於學運時許多食物進入物資站卻放到過期,朱剛勇感到可惜,曾將一箱發不完的包子送到龍山寺給街友。「那時我連哪裡有街友都不知道,上網搜尋跳出台北車站、龍山寺,才知道那裡有這麼多街友。」她也從那時開始關心無家者、貧窮相關議題。

人生百味從2015年開始舉辦街頭尾牙,在歲末年終時提供餐點給台北車站的無家者。(圖/人生百味提供)

▲人生百味從2015年開始舉辦街頭尾牙,在歲末年終時提供餐點給台北車站的無家者。(圖/人生百味提供)

小學時她都跟男同學混在一起,因此被取了「剛勇」這個綽號。由於不滿臉書實名制,常使用這個名字,時間久了,也就被人稱為「阿勇」。她是高雄人,大學讀高師大設計系,喜歡閱讀社會議題書籍,畢業後到台北做韓國娛樂的行銷設計工作,卻沒有太大興趣;因為關注公平貿易議題,轉往非營利組織「公平貿易協會」任職,她關心社會議題,曾參加反核、洪仲丘遊行。

朱剛勇印象最深的是3月23日,學生攻占行政院那天。她回憶,當天吃晚飯時收到訊息,立刻衝到行政院前,那時警察已開始集結,周圍有人一邊喊衝,一邊看著她,但她無法動作,就愣在那裡。「原本想像自己會一路很順地衝進去…那個不敢再靠近的恐懼感很大。」

轉化內疚 擁抱無力感

她說,當時內心有強烈的拉扯。一方面覺得,自己經歷了各種思辨,這一刻來到現場,可以成為一個挺身對抗制度的人;但另一方面,她又想著種種不衝的理由,「我明天要上班、我在NGO工作、我在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等等,可是自己知道,那些理由都是為了不要過去。」

「我那時候人在那裡,但我走了。」書店裡,朱剛勇細細剖析,她說當時心裡「有一種很巨大的、複雜的無力感」,也有自責跟內疚的心情。「而且還伴隨著一種…」她想了一下,神情有點難過,「一種羞恥嗎?後來看到有些朋友提到那天被打、被拖走,我其實那天在現場,但沒有進去。我覺得心靈的那股羞恥感,一直到10年之後,到現在才有辦法說出來。」

太陽花學運時的朱剛勇。(圖/朱剛勇提供)

▲太陽花學運時的朱剛勇。(圖/朱剛勇提供)

她說太陽花學運對她最大的影響,並非只是拿一箱發不出去的包子給街友,進而成立非營利組織,而是看到那個不勇敢的自己。「所以我後來更能夠去體諒人無法做某些事情。那個心靈狀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次體驗。」她學會體貼,體貼他人的無力,也體貼自己的無力。這也讓她能更能貼近無家者、貧窮者的處境。「那個不勇敢、不光榮的,甚至是被貼上汙名的狀態,讓人特別想要、特別希望被社會所理解跟講述。」

她至今不曾和衝進行政院的朋友們講起這段過去,一方面還在思考該怎麼說,另一方面也缺乏開口的契機。朱剛勇說,那天離開時,身邊另一個也不敢衝的朋友對她說:「沒關係,我們回去再想想看還能做什麼事。」回家後,她一邊看警察鎮壓的影片,一邊爆哭。

「再想想看還能做什麼事。這句話對後來的我,一直是很重要的提醒。」她笑說那陣子,工作特別奮力,奮力到老闆都疑惑,不知她為何有這樣的轉變。「好像很拚命地想要證明自己,那天沒有去,確實還有其他事情在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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