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周刊／川普「照妖鏡」下　台灣非轉型不可

文／田習如（商業周刊）

日本、中國、華爾街、矽谷都已開始對川普現象感到焦慮了，台灣又該如何面對這隻「黑天鵝」？

川普至今最具體的政見之一是：在川普政府上台的第一天，就要宣布中國為「匯率操控國」。也就是說，假如他當選，美中貿易大戰即刻開打。這對夾在兩強間，無論經貿、外交都要看美、中臉色的台灣而言，處境最為尷尬。

▲川普。（圖／美聯社／達志影像）

保護主義抬頭

抵制大陸進口，台商跟著遭殃

從川普的一份政策說帖中，可歸納出四個對台灣有重大影響的趨勢。即使他最終無法勝出，但這四趨勢背後，代表著推升川普高度崛起的美國民意，因此仍可能發酵，值得留意。

第一，貿易保護主義抬頭、TPP停滯。川普在政治上是極右的民族主義者，經濟上卻是以激烈手段保障國內工作機會的極左貿易保護立場。他抱怨日本人都不買美國車、批評中國人搶走美國人的工作，揚言採取貿易報復。

而且，不論川普或對手政黨的希拉蕊，都已表態反對TPP（跨太平洋夥伴協定），以安撫擔心進一步開放市場會失去工作的美國人。這讓過去十多年來在全球興起的雙邊、多邊貿易結盟熱潮，可能暫時冷卻。

台灣即便近年出口衰退，但去年貿易依存度（貿易總額占GDP比率）仍高達百分百，一旦全球貿易大門收緊，內需市場不夠大的台灣將如雪上加霜。

「由於台灣一直未能加入FTA（自由貿易協定），現在已經是最差的情況，若美國走向保護主義，台灣會更差，」中華經濟研究院WTO中心副執行長李淳說，更麻煩的是，因台灣的經濟結構與中國緊密結合，一旦美國對中國祭出反傾銷稅、抵制進口等手段，台商也會跟著遭殃。

美國製造回流

跟進與否，台灣代工都倒楣

第二，美國製造回流。川普說：「我會要蘋果在美國生產iPhone，不是在中國。」這句話，可能要讓郭台銘晚上睡不著。他若真成為美國總統，也將是台灣「蘋果概念股」的大利空。

他還有項具體主張：要把美企業所得稅降到15%（目前累進稅率為15%至35%）。這將使企業投資美國更具誘因，有利吸引製造業回流美國。

李淳認為，美國產業回流，將會降低其對海外的科技分享，也會讓外商在台投資已夠低的情況更糟，連帶影響本國投資意願，使台灣經濟缺乏動能，負面衝擊會比貿易保護的影響還大。

其實，美國製造回流近年已隱然成為趨勢，特別是各產業中自動化程度較高的部分，更易於在美國市場自產自銷。長期安於代工角色的台灣，已面臨全球分工體系瓦解的危機。

如果川普硬把蘋果產品逼回美國生產，即使台灣供應商也跟著去美國設廠投資，這將使蘋果產品價格反映人工成本而上漲，進一步連動會使得銷售下滑，靠蘋果訂單生存的台商還是會跟著倒楣。相對的，韓國三星、中國小米卻得以瓜分更多市場。

因此，像川普這種暴衝型政治人物，對企業帶來的風險，也反映了台灣自身的問題。李淳比喻台灣產業模式就像瀕臨絕種的熊貓，只吃竹子，「問題在於太單一，企業現在拚命啃『蘋果』，沒有想到去找梨子。」

貨幣戰爭再起

人民幣一升值，必拖累台出口

第三，貨幣戰爭再起。川普控訴中國阻升人民幣匯率、造成對美國產品的不公平競爭，這論調在美國政壇不是新鮮事，但因為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風，挑起人民幣戰爭的可能性更大。

上次美國掀起人民幣風暴，是2005年小布希執政時，參議院要求人民幣在半年內升值，否則將施以懲罰性關稅。當時中國在美國壓力下，開啟人民幣緩步升值的十年大勢。

如今因中國經濟放緩，人民幣已開始貶值，又成為川普競選時的好箭靶。假若他勝選並兌現政見，用更激進手段逼升人民幣，會否重演十年前的局面，值得注意。台灣的出口產業，也會被美中匯率的變化所影響。

中美軍事緊張

恐挑動中國，卻不保障亞洲安全

第四，中美軍事緊張。去年九月，中國在南海擴建人造島的新聞發燒時，川普的回應是「那離美國太遠了，美國還有其他問題要解決」；今年三月，他又說要「支持美軍在東海、南海的軍事部署」，以強化對中國貿易談判的力量。

川普的捉摸不定，成為亞洲安全局勢的一大變數。曾任國防部、陸委會副首長的林中斌評估，若川普用軍事打頭陣，想逼中國貿易讓步，將會打破目前美中兩強在亞洲「鬥而不破」的局面。

亞洲會因川普弄破局面而成為戰場嗎？林中斌分析，美國在南海展現武力的困難在於持久性，美國軍費縮減、中國軍費上升，尤其解放軍還研發出專打航空母艦的東風二十一D型導彈，中國已經在長期趨勢上等著美國因力有未逮而退出亞洲。即使川普暴衝，習近平雖也強勢，但比川普有謀略，「兩個『瘋漢』才湊得成世界大戰，」林中斌說。

因此，川普可能會讓亞洲「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挑起與中國的緊張，卻不認真保障亞洲安全。對此最有警覺的日本已經開始「買保險」。安倍政府上台以來，極力與中國修好，還在三月下旬指派新任駐北京大使橫井裕，是日本五年來首位駐中的「中國通」。

▲若川普要把蘋果iPhone 搬回美國生產，以鴻海為首的台商將首當其衝（圖為富士康中國廠）。（圖／程思迪攝／商業周刊）

美中可能走向對抗

川普不確定性，考驗蔡英文智慧

對台灣而言，新總統蔡英文最大挑戰，在於如何兼顧內部反中的民意和外交的缺乏實力，她最需要做到的是與北京「不鬥也不破」。這對於一個民進黨籍的總統來說，先天上已有高度困難，若加上川普來攪局，絕對更棘手。

如果美國人真的選了川普，如果川普當了總統還是老樣子，美中關係將可能從歐巴馬時代的對話，走向對抗。雖然，經建會前主委、蔡英文財經顧問胡勝正認為，美國制度和現實上仍可能阻擋暴衝總統，例如川普所屬的共和黨一向支持自由貿易，國會將可牽制川普，而他想降低企業稅，但美國國債達上限，財政困境也會讓他難以實現政見。

「但川普帶來的最大風險就是不確定性，」胡勝正說，一旦川普執政，會有許多狀況外的事件發生。換言之，川普隨便一句不假思索的話，便足以攪翻全世界。

其實，川普現象也是台灣的一面「照妖鏡」，照出我們在國際政治和經濟結構的弱點，除了先天不利因素，也有後天的策略問題。包括貿易上過度依賴中國、產業上過度依賴幫美國代工，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老毛病，只是過去二十年來中國市場、代工模式對台灣都「太方便」，未能花費精力去分散風險。

「台灣需要一次震撼教育，說不定川普會是台灣的契機，」李淳半開玩笑說，若川普讓自由貿易、全球分工出現「逆流」，台灣產業就會被逼認真轉型。

就算川普最終只是一時熱潮，資本主義全球化的逆流也已經在發生。調整失衡的經濟體質，才能彈性因應世界變局，這是台灣必須踏上的荊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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