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深一度／被遺忘的人球　無國籍「水果小朋友」

記者謝璧蓮、卓煥鈞／採訪報導

7年前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不能沒有你》上映，明明有爸爸的孩童卻成為黑戶，因為台灣在國籍上是「屬人主義」，即便在台出生，合法移工的小孩也不能取得我國籍，只能滯留在收容單位，等待爸媽存夠錢遣返母國，為了讓外籍父母好記，取名叫香蕉、櫻桃、椰子，目前在台灣至少有119個像這樣的水果小朋友。

1歲3個月大的妹妹似乎感受得到自己飄零的身世，特別沒有安全感，視線離開媽媽幾秒鐘，就開始嚎啕大哭。來台工作6個月就逃逸的印尼籍移工阿莉（化名），在東躲西藏的打工日子裡，認識了台灣男友，兩人未婚生子，還沒成為台灣媳婦又遭遇家暴，阿莉向移民署自首，一心只想帶著妹妹回到印尼。

阿莉：「我跟她爸爸沒有結婚，我想回印尼就好了。」

但是問題來了，妹妹的台灣籍生父也想爭取女兒的撫養權，妹妹是不是能順利跟著媽媽回到印尼，還是個未知數。

這就像是電影「不能沒有你」的翻版故事，不同的是，電影改編的真實故事是來台打工的外籍媽媽行蹤不明，生父驗DNA也沒辦法認養親生女兒。

電影「不能沒有你」片段：「無非..依照法律規定啦，除非這個法定的父母放棄否認之訴，不然你就是驗DNA 驗血，做親子鑑定都沒有效啦。」

生父為了爭取女兒監護權四處陳情走投無路，最後抱女兒爬上天橋抗爭。

《不能沒有你》的真實故事發生後 13年、改編的電影上映後7年，隨著移工人數逐年增高，愈來愈多意外出現的移工之子，在台灣始終無法走出陰影。

關愛之家創辦人楊捷：「我覺得真的是，這些的移工媽媽很辛苦，她們沒有任何支援，要面對的事情又是羞愧又是自己犯錯。女性就要自己承擔懷孕這件事情。」

台灣移工人數突破60萬，其中女性又有33萬人意外懷孕或生子之後，幾乎都踏上逃逸之路，一旦向移民署自首後，就被安置在民間收容機構等待遣返。

房間內4張上下舖雙人床，用一條大毛巾綁成嬰兒搖床，母嬰可以同床，但最後孩子是不是能夠跟媽媽一起回到母國，必須等媽媽存夠繳納當初逃逸的罰款以及機票錢。

過去收容愛滋寶寶的關愛之家，這8年來收容上百位五官深邃的移工之子，2016年12月初的前2週，又有7個孩子在台灣出生。

楊捷：「因為我們小孩太多了，為了要讓那些印尼越南的那些外籍媽媽們，能夠記得孩子的名字，你跟他取春嬌志明她背不起來，你跟她說香蕉，她說我知道香蕉、葡萄我知道、椰子ok，所以用水果名字對她們來講，是比較容易記得。」

還好有個水果名，可以分出誰是櫻桃、誰是楊桃，關愛之家創辦人楊捷說，多數孩子沒有健保，志工們都要很小心的照顧，不敢讓孩子生病。無奈的是，有些天真的孩子卻很期待生病，因為生病之後的感冒糖漿是他們唯一的甜食。

楊捷：「我要吃藥、我要吃藥，大家都開心要吃藥，因為藥甜甜的。」

困在這裡的孩子，不僅有健康醫療還有教育的問題，就因為移工在台生下的小孩，被視為非法停留在台灣的外國人，不能按照我國收出養法規出養。

楊捷：「如果沒有出生證明的小孩就可以當棄嬰處理，給他身份讓他被領養，但是如果有出生證明的小孩，台灣是屬人主義，那麼他就必須把他帶回母國給他的生母。」

從民國102年至今，衛福部社家署列管追蹤協助的無國籍孩子就有119名。

台北市回族生活扶助會理事長馬良棣：「據我了解，有一個好像已經18歲，到了18歲他現在也不能讀書也不能就業，也不能幹什麼，他就是一個印尼籍留在台灣的人球。」

沒有戶籍、沒有國籍，只能在人道與法律的夾縫中，朝著不確定的未來繼續活著，每隔一年換一次的居留證，是他們在台灣這塊土地上生存的唯一憑藉，但還有多少連居留證都沒有的移工之子隱藏在社會角落，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