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懷中
當代政治工作者或政治學者最有挑戰性的任務，就是精準掌握網路時代的台灣民意。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原來的民調方式，已經正在慢慢過時，偏偏還有很多人喜歡用舊方法詮釋新社會，享受每個月一次的話語權及鎂光燈。
游盈隆教授主導的台灣民意基金會，在蔡英文上任之後就開始固定公布民調，剛開始吸引不少社會目光。什麼雪崩般下滑、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柯P是台灣「哥吉拉」等用語，確實是蠻會下標的政治老手。不過，這份民調的媒體邊際效應正在遞減，除了新鮮感不再，也逐漸沒梗之外，另一個問題是，他的調查方式及結果，跟常識有所落差。
先談結果，游教授幾個跟中國相關的民調，有著看起來矛盾的結果。舉例來說，他前陣子做的一份民調說，台灣人對中國的好感度首度多於反感，然而在同一份民調中，則有近8成民眾認為中國斷台灣邦交國是不正當行為。最近他又做了一份民調說，在處理兩岸關係的能力上，認為國民黨較有能力的，比認為民進黨較有能力的多很多，但也在同一份民調裡，有較多人認為民進黨比較能代表台灣人的利益。
為什麼同一份民調中，會有如此衝突的結果，游教授有他事後歸納推理的解釋。不過，另一個可能是，這些民調有幾個技術問題。第一個技術問題是，問卷的長度影響了準確度。比如說，在他最新的這份調查中，一共涵蓋了6個面向的調查重點，其中政黨形象還有10個判準問題，如果再加上身份別的確認問題，會成為近20個問題的長問卷。
長問卷會如何影響結果呢？最大的問題是，受訪者會很難保持耐心結束訪問，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會胡亂回答，這都會影響民調的信效度。
另一個技術問題是題目的語意不清。例如在兩岸關係上，他是問「在這兩個政黨中，您覺得，哪一個政黨比較有能力處理兩岸關係」。所謂的「處理」，本身就同時富含正反兩面的意義。有超過五成的民眾認為國民黨比較會「處理」關係，但接受一個中國，是民眾接受的「有能力處理」兩岸關係嗎？或是很多民眾理解這個問題的方式，根本是在問兩個政黨誰比較親中？
如果接受一個中國九二共識，就是有能力處理兩岸關係，為什麼國民黨2016大選會輸？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台灣民意真的有所轉變，那國民黨應該看了這份民調後，趕快在2018選舉中高舉一個中國大旗。國民黨當然不可能這樣做，換句話說，這個民調結果跟實際的政治情勢判斷上，恐怕有一定落差。
第三個技術問題，是這份民調依然堅持使用家用電話民調。從2014到2016年，其實已經逐漸看出純手機族的影響程度，完全以住宅電話抽樣，必然會有一定的偏誤。家用電話沒辦法聯絡到根本沒有家用電話，完全的手機族。現在的民調做法，大多是以住宅電話抽樣，再把成功數少於母體分布的群體，以加權方式回推回去。至於誰的民調最準，眉角其實就在這個「加權」調整的過程。很多民調高手就是在這個加權回推的過程中決勝負。
不過，趨勢很清楚，就是純手機族的數量越來越高。這幾年陸續有新的選舉研究在分析這一群人。2010年時，純手機族大概是6％左右，但到了今年，則可能有將近34%的純手機族。換句話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完全不在家用電話系統內，這個趨勢將是民調分析的高度挑戰，也是游盈隆民調的缺憾。
▲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公布民調（圖／記者盧素梅攝）
從學術角度來說，游氏民調恐怕需要克服以上的技術問題，才能真正探測到謎樣的台灣民意。但從政治的角度來說，游盈隆教授從政多年，歷任很多重要的公職、黨職，尤其還做過扁政府的陸委會副主委，他不會不懂在連戰訪中，再次重申一個中國，沒有台獨空間的時刻，公布國民黨比較會處理兩岸關係的民調政治效果。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點做這件事，我沒有答案，只能留給社會公評。
《作者簡介》谷懷中，智庫副研究員，祖父來自安徽的外省第三代，曾在美國攻讀比較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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