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是中國NGO的低潮,曾入獄的中國公益人寇延丁在台灣「休養生息」兩年後,將於8月底返回家鄉。她對返鄉後的個人境遇表示「聽天由命」,念茲在茲的仍是中國的公民社會。
▲中國公益行動者寇延丁曾在2014年10月到2015年2月間被關押,2016年來到台灣。儘管當前中國的NGO發展環境不佳,她仍決定8月底返鄉。她與自己的著作「敵人是怎樣煉成的:沒有權利沉默的中國人」及記錄香港NGO活動的「走」合影。(圖/中央社)
寇延丁是一名公益行動人,曾參與農民維權。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從事受傷青少年救助工作,並探索發展在地化、可持續的救援組織,這在當年都還是比較敏感的議題;此外,她也關注身心障礙群體,致力於推廣身心障礙美術家作品。
2014年,台灣發生太陽花學運,香港發生「占中」運動,寇延丁正巧都在場,加上她在兩岸三地非政府組織(NGO)人脈廣,當局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將她關押了128天。2016年,她以訪問學人的身分來到台灣,繼續觀察台灣的民間團體,同時也療養身心。
「我出來時就沒有想過不回去。」寇延丁告訴中央社記者,如果作個流亡者意味著要永遠把「會被抓」的恐懼放在心裡,這不是她要的;她很慶幸,即使被關押時,也努力做到不讓自己成為恨和恐懼的囚徒。
那麼,難道不怕回去後又遭到來自當局的壓力?「聽天由命啊!」她的瀟灑中帶著嚴肅。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日前發布的報告才說,中國社會組織面對近20年來最大力度監管、最嚴的登記審核。曾幾何時,NGO被視為反動分子的溫床,成為掌權者眼中的敏感詞。
寇延丁坦言,自己回去後肯定不能像過去那樣參與公益組織了,但希望能過著種田的生活,讓這一年多來在宜蘭深溝村身體力行友善環境的農業生活,繼續在家鄉延續下去,還要把對於開放性社群組織的體會帶到家鄉應用。她深信,避免威權決策的開放社群,是人類未來很重要的組織型態。
返鄉前,寇延丁出了或準備出版幾本書,這些是她在台兩年的意外收穫。
除了「親自活著」這本關於土地、生活方式和食物主權的書,她的舊作「可操作的民主」也首次以繁體字版在台發行;書中將議事規則下鄉,打破了很多人認為「中國人不適合民主」的看法,證明基層團體也能實踐民主決策,不少地方政府都採購。
而8月即將發表的「走著瞧」,則是一本對台灣社會批評的「冒犯」之作。藉由參與台灣的社會運動,她想觀察平權組織間如何平等互動,原本想寫一本「沒有老大的江湖」,卻發現「老大不乏其人」。
讓市面上再多一本「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這類觀點的書籍,不是寇延丁想做、或該做的事,「我很難一言以蔽之講對台灣的觀感。唱讚歌沒意義,要讓批評有意義」。
她的眼光前瞻、行動積極,偏偏生長在視許多公民組織為洪水猛獸的中國大陸。
「中國是一個只有政府而沒有社會的社會」。香港中文大學教授、「占中三子」之一的陳健民為寇延丁的著作寫序,其中有這麼一句。
所謂社會,是指公民活動、參與所形成的公民社會。寇延丁說,公民組織的功能不僅在於釋放社會壓力,更是提升人的生命品質。
她的憂慮在於,當前的中國是強力的國家機器直接管理14億的個人,缺乏公民組織的自我管理和發展,「你(中共政權)不用擔心被顛覆,但遲早會被自己吞噬」。
▲中國公益行動者寇延丁近一年多來在宜蘭深溝村耕田、釀酒,關注友善農業、食物主權及開放性社群等議題。圖為她在台大校園內的商店仔細端詳農友種植的稻米。(圖/中央社)
關於中國的危機,她推薦閱讀作家王力雄的政治寓言小說「黃禍」。
王力雄在「黃禍」的前言曾寫道,中國除了政權以外,沒有任何因素可以在整體上對社會進行整合。政治反對派、意識形態、國家化軍隊、宗教、公民社會,這些任何完善社會所不可缺少的整體性整合機制,不是已經死亡就是被鏟除,或是在壓制下無法生長。這種「穩定」之下,讓人感到最大的危機。
寇延丁認為,1949年後的中國,不斷消解社會力量,雖然回到中國能做的有限,但如果哪天機會來了、社會管制鬆動了,民眾還是要抓住機會參與社會建設,所以不能沒有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