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崑玉
4月5日，中國第二艘航母山東號首次穿過巴士海峽，進入太平洋，並參與了4月8日~10日的中共環台軍演。據日本防衛省資料，山東號係由054A型柳州艦（舷號573）及901型補給艦查干湖號（舷號905）伴隨，7至9日期間，總計進行約120次起降，戰機起降約80架次、直升機起降約40架次。我國國防部也證實，軍演期間有4架次殲-15戰機飛進我國東南防空識別區。
▲日本防衛省公佈的山東號位置圖（圖／日本防衛省公佈圖）
山東艦一到台灣東部海域演訓，統媒與小粉紅們又全都高潮了。「突破第一島鏈」、「佔領台灣海軍戰力保存疏泊區」、「顛倒正面攻擊台灣東部」…等台詞全都出籠。好似一條山東艦便可以征服整個台灣東部，打敗美國尼米茲級航母，堪比葉問一個打十個，霍元甲一腿踢碎東亞病夫。果真有那麼威，那乾脆改名「葉問號」還比較妥切。所以，我們先來看看山東艦的實力，再作論定。
雖然都叫作「航空母艦」，但航母還是有分很多等級的。山東艦是中國仿造遼寧號自造的航母，而遼寧號是改裝自前蘇聯瓦良格號的航艦，擁有滑跳式甲板，屬於「艦隊防空型」航母。這種航母與美軍那種全通式甲板的「核子動力攻擊型」航母，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好似羽量級拳手與重量級選手的差距。下表是這次遙相面對的山東號航母與尼米茲號航母的性能數據比較，各位可以參考看看。
▲山東號航母與尼米茲號航母的比較（圖／吳崑玉提供）
真正的差異在於滑跳甲板與全通式彈射甲板。殲-15是改自前蘇聯SU-33的重型戰機，正常起飛重量27噸，最大起飛重量33噸，有12個武器掛點，最大武器荷載6500kg。但滑跳甲板恐怕不允許33噸重的怪物起飛，照英、法等國滑跳甲板使用經驗，多是用於輕得多的戰機起降，或垂直起降戰機。外界多半對原本設計於陸上使用的SU-33衍生型殲-15戰機，能否全裝掛載彈藥、油料起飛？頗感懷疑。如果不能全裝起飛，其作戰範圍與作戰能力便會大受限制。
相對於此，F/A-18正常起飛重量約17噸，最大起飛重量約24噸，總共9個武器掛點，可載6215kg彈藥，而且可以全裝起飛。其航程與戰鬥性能略輸殲-15，但航電設備及靈巧度遠勝。同時，尼米茲級航母歷經多次改進，其自動化與電子戰水準，均遠勝於山東艦。近日F-35垂直起降戰機也已陸續上艦，將更強化美軍航母的作戰能力。
其次是作戰編隊。美軍航母戰鬥群的標準編隊，是一艘航母，至少配置一艘神盾級巡洋艦，三艘飛彈驅逐艦，一艘核動力攻擊潛艦，以及一艘補給艦。相對於此，山東艦這次演訓，僅配置一艘驅逐艦與一艘補給艦，似乎未配屬潛艦，055大驅也沒有出來，顯得有點寒酸。講白點，美軍航母戰鬥群是以艦載機為打擊力量核心，其他艦艇都在保護它。但山東級這種艦隊防空型航母，艦載機主要用於艦隊防空，真正的打擊力量放在艦隊中的重型飛彈驅逐艦或巡洋艦，這是典型的蘇式艦隊配置。如果沒有足夠飛彈，其打擊地面或水面的能力，恐怕連對付一個無人小島上的濱海作戰營都有問題。但觀察遼寧艦與山東艦的遠航模式，似乎都是這種「一人一騎配書僮」的模式，非常陽春，似乎真的只是來西太平洋空曠地帶玩玩的，不太像付有作戰任務。
第三個令人疑惑的問題是：在戰爭時，這兩條航母到底要怎麼到達石垣島南方三百公里以上這個作戰位置?要理解這個問題，請參見圖。
▲美、日、台西太平洋第一島鏈防務與山東艦相對關係（圖／吳崑玉提供）
依照現在美、日、台的西太平洋島鏈防務配置，北方從奄美大島、琉球、宮古、石垣、與那國島，已設置一連串反艦飛彈與防空飛彈基地封鎖宮古海峽。圖上淺藍色的圈圈就是反艦飛彈200km的射擊圈。南邊則由恆春、菲律賓的卡加延省，一樣可由兩端封鎖巴士海峽。所以，戰時山東艦要從南海穿過巴士海峽，基本上機率很低，除非能在開戰初期，同時擊滅屏東與菲律賓的飛彈基地。如此這般，中共海軍就不只要和台灣開戰，同時也要對日本、菲律賓、美國開戰，一開場就玩這麼大，還有什麼奇襲效果呢?
所以，這次山東艦的航跡很值得注意。4月5日，蔡總統還在美國見麥卡錫，馬前總統還在大陸玩耍，山東艦便已悄悄通過了巴士海峽，到達指定位置後才開始演訓。也就是說，「以演轉戰」的預判可能是真的，中國海軍可能在平時以演訓為名，讓山東艦先期帶領艦隊走三天，前往台灣東南方海域就戰鬥位置，戰鬥打響後立馬發動攻擊，標準的「以合法掩護非法」，滲透突入，再顛倒正面作戰。山東艦所在位置也很有趣，在谷哥地圖上算一下，東經125度，北緯20度左右這片海域，剛好在石垣、台灣、菲律賓的反艦飛彈射程之外，卻又與台灣東部的志航基地保持在500km左右的距離，距花蓮佳山基地也僅550km，即使殲-15不滿載油料也搆得到。而航母本身的400km標準警戒圈，也剛好擦到菲律賓、台灣、與石垣島的邊邊，使艦隊有足夠的防空預警時間，也有足夠空間可以操作戰機的起降和編隊，可說是一個相當巧妙的選點。
但老美也不是吃素的，尼米茲號航母戰鬥群隨即駛往琉球到宮古之間巡航。在這個區域，尼米茲號可以得到西南諸島的飛彈，及那霸和嘉手納的空軍掩護，400km警戒圈與山東艦的防衛圈交織，但航母200km內圈的警報區域卻相互不碰觸，以免擦槍走火。人家老美選點也是很有技巧的。
問題是，山東艦雖然避得開反艦飛彈，卻避不開空軍襲擊。F-16的作戰半徑有900km，F/A-18以最耗油的「高-低-低-高」方式進擊，航程也有約550km，足以射完魚叉飛彈(假設射程為150km)再走人。而且山東艦的位置，完全在嘉手納、花蓮、菲律賓美軍基地、尼米茲航艦，以及正在擴建中的石垣機場戰機攻擊範圍內。真要打起來，山東艦可以起飛戰機攻擊，被攻擊者都不會有反擊嗎?一旦開戰，山東號戰鬥群不會變成各方甕中捉鱉的活靶嗎?山東艦又不是葉問師父，可以一個打十個，那是要準備像個自殺炸彈客一樣，犧牲艦上約5千名官兵性命，來換得一次勇猛突擊嗎?實在很令人懷疑。
所以，綜合各方戰術研判，山東艦或遼寧艦的繞行東部海域演訓，主要還是在打一場「心理戰」。要讓台灣統派媒體與小粉紅有個題材大喊:「台灣被包圍了!」「台灣守不住的!」「往東部疏散也是沒有用的!」從而瓦解國軍與台灣民眾的抵抗意志。因此，搞清楚航母先天的作戰能力與限制，後天的編裝與條件，以及戰時各種戰術對應的劇本與可能性，再來平實的評價山東艦的進出菲律賓海，可能會得到一個更接近實戰狀況的評斷。
戰略戰術很大部份，是由物理和地理決定的，計算是其根本，多算勝，少算不勝，況於不算乎?義和團式打雞血，或當年國民黨式讓恐懼佔領心頭，一潰千里不回頭，都是害人害己的作法。知識是打擊假訊息的最佳武器，增強台灣民眾對軍事知識的認識，才是對抗山東艦這種心理戰最需要的作法。
《作者簡介》吳崑玉，，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曾任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發言人，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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