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秋遠律師
從小，我們家就是傳統父權家庭，爸爸得要認真工作，才能賺取一點微薄的工資給媽媽。媽媽是全職家庭工作者，做飯、洗碗、洗衣服等所有的家務勞動，都是由她一個人完成。小時候國語課本裡的「媽媽早起忙打掃、爸爸早起看書報」這種事是真實發生在這個家裡的。
▲人家做飯，你洗碗，天經地義，家事分工必須尊重另一方，而不是執著在自己的需求，只想改變對方，而不是改變彼此。（示意圖／pixabay）
既然我爸沒有上臉書，我就要開始說他壞話了。
以現代的眼光來看，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謹守自己「傳統上」身為男人的職責，賺錢養家。但是對於所有家務，在我印象當中，他只會選擇性的做點小菜，例如泡菜、醃製小卷，過年前會做點大掃除，但是其他的家務，他完全不做。當然，包括洗碗。當然，我們家的男生也「不必」做家事，就靜靜的看著媽媽忙進忙出，時間到了，就直接上飯桌等爸爸開動，吃完就讓媽媽去洗碗、削水果，我們去看電視，什麼都不用做。
這對我來說，不算童年創傷，因為男生是性別不平等下的家務勞動得利者。對我來說，爸爸像神一樣的地位，才是我的童年創傷，因為他會不怒自威的要我追求完美的成績，考上好學校，但是對我的表現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會有來自爸媽的任何稱讚。
媽媽在家裡，唯唯諾諾，爸爸在家裡是絕對的權威，這是我們家以前的相處模式。
不過，往後一個人住，迫於生存所需，當然就是只能自己做飯洗碗。其實洗碗並不是一件討厭的事情，即便是冬天，只要有熱水，其實把油膩的碗盤洗得很乾淨，那是一種成就感。洗碗對我來說，不會是問題。只是，對我不是問題，對別人，說不定是大問題。
所以，看到一位心靈治療者，在網路上關於洗碗對他造成創傷的發文，我特別有感。他的故事是這樣的：
他跟太太在婚後經常為了洗碗而爭執，他太太希望由她做飯，但是先生洗碗。先生則是非常排斥。後來透過其他心靈諮商者的幫忙，他才知道原來這是因為小時候他都不用做廚房的家事，都由媽媽一手包辦，他把這件事視為媽媽的照顧與愛，但是太太要他這麼作，彷彿就是幼年的經驗消失了。太太則是從小就有家事分工的教育環境，因此才會堅持要先生洗碗。
我想，多數人可能都會覺得這是個無聊的小事，洗碗？洗碗機不就可以解決一切嗎？然而，不是這樣的。每個人的創傷來源都不一定，也不能比較。當然不能說誰的創傷很無聊，我們的就很重大。但是，這個事件還是讓我覺得有點過不去，也就是說，是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歸咎給童年創傷，然後把「有些人用童年療癒一生，有些人用一生療癒童年」掛在嘴上。
例如家暴，哦，那是因為童年創傷，我小時候看到爸爸打媽媽，所以我覺得這樣是可以的。例如外遇，那也是因為童年創傷，我小時候看到媽媽外遇，所以我想要多找幾個人來安慰我。例如藥物濫用，那也是因為童年創傷，我只能靠藥物麻痺自己。
有些事，可以先不必然要從童年創傷開始討論，而是先從自己的思維調整做起。例如，配偶不是你媽媽，沒有義務完成你的想像。或者是，人家做飯，你洗碗，天經地義，家事分工必須尊重另一方，而不是執著在自己的需求，只想改變對方，而不是改變彼此。畢竟，如果只是想鬆動對方的立場，而不是去同理對方角色互換，然後推給：
「因為我小時候不用進廚房洗碗，都是我媽洗，現在要我洗碗會讓我覺得我不被愛了，所以我不洗。」
對於長年被性別霸凌的女性來說，就有可能會是一種很荒謬的說法。
畢竟，金智英曾經這樣說：「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麼嗎？我跟醫生說，我的手腕會痛，醫生反問我，飯是電鍋煮的、衣服是洗衣機洗的、為什麼我的手會痛？」。
洗碗機不是重點，重點是在，為什麼你有不用洗碗的童年經驗，就可以要求我洗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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