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孩子「被帶去自殺」的時候，他腦袋裡在想什麼嗎？

（圖／Moyan Brenn攝／CC License）

文／及時雨

還記得幾天前，批踢踢上有一篇貼文十分熱絡，臉書上到處都有人轉載；大意是這樣的，一名男子因為得知老婆外遇，將他偷錄到的性愛音檔上傳分享，並且揚言要帶孩子去尋死。好險最後警方在百貨公司停車場找到這對父子，這名父親情緒和緩後，跟大家道歉，事情還算是圓滿落幕。只是我不禁覺得感慨，身為父母，你知道孩子「被帶去自殺」時，心裡的掙扎過程是怎樣子的、他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嗎？
　
是的，我知道，因為我親身經歷過。那時候我才剛學會走路，話都說不清楚；但是儘管過了幾十年，那天的畫面、那天的夜色、那天的恐懼，與那天的對話，依舊牢牢印在我的腦海，至今無法忘記。

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我與母親步行在河堤；母親不停的說「要去跳河」，我被牽著，一起往大橋上走去。當時的我其實並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想不開，要恨父親到這樣的程度；明明父母都對我很好、會買遙控車與飛盤給我，為什麼忽然間，母親房內的燈光昏暗了下來，她在啜泣。

（圖／Ramiro Ramirez攝／CC License）

男女問題，打從人類出現在地球上，就不曾停止過；你愛我、我愛她，她愛你，你愛她。對當時的我而言，其實根本無法想像「死亡」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它很不好，會讓我們再也見不到彼此。

「媽媽，為什麼一定要去跳河呢？可不可以不要跳河呢？」

我學過的字彙非常有限，連想要清楚表達一件事情都有困難。

「對不起。你要跟著我一起跳，還是我自己跳？你選一個。」

這個問題，就算如今過了幾十年再次回憶，依舊讓我感到無助。這比父母親問「你比較喜歡爸爸還是媽媽」更難回答。我誰也不想失去，但是我也不想死；我愛爸爸也愛媽媽，但是被迫做出抉擇。

「可不可以都不要跳？媽媽，為什麼一定要去跳河呢。」

「不行，你必須選一個。我自己跳，還是你也一起跳？」

我的腦海飛快的轉動起來，超出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應該有的智慧。我在心裡自言自語：

「跳下去，會很深嗎？水會很藍嗎？會很冷嗎？我不會游泳，媽媽會不會抱住我呢，然後一起游泳到岸邊？還是媽媽會抱住我一起沉下去呢？難道沒有任何辦法，讓媽媽不要跳嗎？」

不蓋你，上面這一連串的想像，確實是出自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身上。我走著，經過前一晚下過雨的泊油路積水旁（可見台灣的馬路品質不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認真思考：「如果我縮很小很小，這灘水是不是就跟河一樣大了呢？如果我掉進去了，該怎樣才能出來呢？」

「好吧，你不想跳，那我自己跳。」

「媽媽不要跳嘛。」

「不然，我抱著你一起跳，不要怕。」

「可不可以都不要跳，媽媽，為什麼一定要跳河呢？」

對剛學會走路的小孩而言，父親、母親就像天和地，是屹立不搖的，是天經地義的；是相親相愛的，是不可或缺的。但是，當孩子被帶去自殺，這個天和地就開始崩裂，信任感從此被破壞且不可修復；恐懼甚至超出死亡本身席捲而來，你害怕的不是死亡，你根本不瞭解死亡，但是你懂得恐懼，懂得無助。

就在那時候，我忽然瞭解到，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圖／plaits攝／安柏林樂團／CC License）

「媽媽，不要跳嘛，拜託妳，不要跳嘛，我們都不要跳，好不好。」
　
最終，我成功說服了母親（又或者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尋死，跟許多人一樣，只是一時衝動），起步回家；經過家門口，我看見父親抱著頭在哭泣，我覺得他們好可憐，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上天垂幸，讓我活到今天，並且父母也在歲月的磨礪下，個性逐漸圓滿成熟；我想提醒全天下的父母親，在你想通某些事情以前、將人生活得透徹以前，無論你幾歲、無論你有沒有孩子，你都不能算是一個精神層面成年的人。

你的一時衝動，絕對會使得自己在將來後悔；人生再怎麼差，了不起離婚唄！了不起流浪唄！了不起申請破產、躲到沒人的地方，換個面目繼續生活唄！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無論失去了誰，都能存活下去。

對了，千萬不要小看孩子，以為他是沒有生存能力的個體，事實剛好相反；孩子是最有「活下去衝動」的人，就算少了父母，最終他還是可以勇敢的活下去。生命自有出路，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千萬不要被一時的亂流，蒙蔽了雙眼，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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