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彥文 / 遠見雜誌
採訪／楊瑪利、張彥文
以自有行李箱品牌「eminent」縱橫國際市場的謝明振，以遊子歸鄉之心，2012年將工廠搬回台灣，並以美國的「可口可樂世界」為標竿，打造觀光工廠。圓夢之餘，也帶給在地青年更多發展機會。
六月中旬，梅雨季尚未結束，台灣的天氣已熱得有如盛夏。這天，位於台南市歸仁區的萬國通路創意觀光工廠盛大開幕，台塑董事長林健男、台灣網球好手盧彥勳都親臨現場，這兩人都是當天主人—萬國通路董事長謝明振的好友，一同來見證謝明振的圓夢時刻。
萬國通路這個包含「製造」和「觀光」的園區，耗時近六年建造，投入資金近新台幣四十億。高鐵旅客經過台南站時，就可以看到醒目的「翔鷹」標誌。只是如同歐式莊園般氣派的觀光工廠，總是讓許多人誤以為這是當地新成立的頂級渡假村。
今年64歲的謝明振，1979年、23歲時創辦了萬國提箱公司，1995年赴大陸東莞投資設廠。至今，萬國通路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專業行李箱製造廠，更難能可貴的是，自有品牌eminent占了七成的生產比重，另外三成則為Samsonite、TUMI、AWAY、HUGO BOSS、DELSEY等世界知名行李箱品牌代工。
各類行李箱、手提包年產量超過三百萬個，主要市場集中在歐、美、日等國，行銷全球五大洲121餘國。2005年成為台灣唯一上櫃的行李箱公司。
理個小平頭的謝明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連珠炮式的台灣國語夾雜台語是他的特色，嗓門大到即使在多達三、四十人的大會議室中，不需要麥克風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多年前萬國通路在大陸東莞的工廠，成本愈來愈高，難以繼續擴張，因此一直在大陸其他城市、
東南亞尋找新廠址，甚至東歐的羅馬尼亞也是選項之一。
機緣巧合，2012年政府大力推動「加強推動台商返台投資方案」，希望吸引做國際品牌、生產關鍵零組件，及投資高階產品等三類的台商回台，這讓出外打拚闖蕩近二十年的謝明振起心動念，為什麼不藉此機會，回家鄉發展？
回台一圓返鄉夢
謝明振以一個遊子返鄉的心情，希望創造在地年輕人的就業機會。在萬國通路服務25年的研發部協理黃德丹說，謝明振曾經跟同仁分享他的心情故事：他當年去大陸設廠時還不到四十歲，雖然後來事業有成，但是人生最精華的階段都在異鄉奔波，幾個孩子的童年也缺席了。為了讓家鄉的年輕人可以不用像他當年一樣離鄉背景，因此最後拍板決定回台灣擴廠，而且就落腳在他的出身地：台南。
萬國通路是當年政府推動台商「鮭魚返鄉」專案回台的第一批廠商，謝明振看中了台南市歸仁區，面積近11公頃的一塊土地，希望做為廠址。此地距離中山高速公路仁德系統交流道僅十分鐘車程，到高鐵台南站更只要五分鐘，交通便捷。
按照謝明振的規畫，這個位於台南的「萬國通路產業園區」，將是未來公司發展的重心，除了製造工廠，更要打造一座國際級的觀光工廠。
只是，謝明振的返鄉夢，一開始就碰到了阻礙。
找一塊地圓二十年的夢
歸仁這片土地原本是農地，地主多達近五十人，購地過程必須一一溝通協調。雖然多數地主聽到萬國通路的返鄉計畫後深表贊同，卻也不乏不為所動的「釘子戶」。有位地主，人早已不住在台南，卻堅持不肯讓步，即使謝明振多次親自拜訪，誠懇拜託，仍難達成。
謝明振甚至曾單膝下跪懇求對方割愛，無奈地主仍然不願意放手，眼看動工日期一再延宕，最後只好忍痛放棄，把這塊地用圍牆圍起來，成為新廠區內的孤島，十分無奈。
2013年12月，園區正式動土，謝明振對於理想觀光工廠的要求，是以美國亞特蘭大的可口可樂世界，以及德國科隆巧克力博物館做為標竿。
他回憶多年前參觀這二座觀光工廠時的感受，仍十分震撼。這些工廠利用體驗的模式，讓參觀者融入產品的歷史與文化中，從心底產生對品牌的喜好及認同，這種感動甚至可以穿透語言的隔閡，「看到這兩家我就知道，這才是我要的（觀光工廠）。」
這座觀光工廠光是外觀就十分考究，強調整體的規畫和質感。在園區內打造了綠意盎然的落羽松大道，映襯著歐洲風格的紅色斜瓦建築；「築夢碼頭」內，還停泊著一艘豪華遊艇。這是過去二十年來謝明振的夢想，終於在台灣找到了一塊地來完成。
他更相信，園區的質感必然會帶動業績成長。歐美的品牌客戶來，看到這些精緻的建築，對萬國通路必然又多了幾分信心；至於一般消費者，「遊覽車一進來，就會查股票代號，馬上買進，」謝明振打趣地說。
以完美品質吸引年輕人
其實他花大錢蓋這個觀光工廠，背後仍然有著細膩的經營思維，第一是期盼吸引年輕的人才。
許多台商不敢回來是因為怕找不到人才，「如果搭個鐵皮屋，他（年輕人）怎麼會進來，就覺得你是一個做代工的。」謝明振認為，高質感的工作環境，才會讓年輕人覺得在萬國上班是值得驕傲的，甚至會介紹給朋友。
第二個思維，是宣示自己回台灣不是且戰且走，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真的要落地生根，才會投下重本。
其實不論是建造工廠或經營事業，處女座的謝明振都十分「龜毛」。觀光工廠裡雖然種了很多樹，卻不容許柏油路上掉落樹葉；所有灌木下方要定時清理，避免藏污納垢。
為什麼堅持這些細節？他強調，要讓外面的人進來，馬上體會到這是一家注重品質的公司。
樹葉尚且如此，謝明振對公司產品的要求更是嚴格。負責產品設計開發的黃德丹就說，只要看到行李箱角度不夠圓滑，或切線不夠平整，老闆就會通通打回票，甚至十幾二十萬的模具就直接打掉重練。有時同仁會覺得，消費者哪會在乎這些小細節？但謝明振很堅持，不滿意就要改。他還有一個「八分飽哲學」，就是箱子的形狀要像人的肚子，不能太飽鼓起來，也不能餓了扁下去，八分飽剛剛好，是最完美的形狀。
黃德丹表示，謝明振在工作上總是活力十足，只要談到跟箱子有關的事情就眼睛發亮，而且好像24小時都不需要休息，同仁都覺得好像永遠都落後他的腳步。這也正符合他常說的一句話：「速度快就是根本，不改變就是不能贏。」
以異業結盟對抗疫情
雖然觀光工廠風光開幕，了卻一樁多年心願，不過延續至今的新冠肺炎疫情卻是始料未及。由於回台設廠，資本投資太多，近幾年來萬國通路都處於虧損狀態。原本以為今年新廠落成、觀光工廠又啟動，終於可以迎接美好的2020年，誰想得到卻碰到新冠肺炎疫情，航空、旅遊幾乎停擺，為銷售行李箱的萬國通路帶來很大衝擊。
加上歐洲主要市場德國關閉一半的門市，到六月也只重新開放部分門市，「根本沒有了市場鏈。」謝明振深深感嘆。現在只能期望觀光工廠開幕後能帶動國內消費。另外，也積極和高鐵討論異業結盟，準備推出高鐵觀光工廠一日遊的套票，一起帶動週邊的交通和餐飲等商機。
為了因應疫後需求，萬國通路也和台塑合作抗菌行李箱的研發，開發期間長達三個月，台塑董事長林健男幾乎每週都到萬國開會。
林健男在6月10日股東會上表示，新冠肺炎疫情讓全世界更重視健康，台塑將加速開發醫療與健康相關產品，連行李箱也追求抗菌材質，以確保安心旅遊。除了抗菌行李箱，萬國通路和台塑還有後續的合作案，將推出更多創新產品。
自我提升與國際品牌平起平坐
回顧萬國通路的成長歷程，在創立之初，謝明振就堅持「品牌是根、通路是腳」，決定推出自有品牌eminent。他曾在演講中提到，企業要贏在起跑點，就要勇敢寫出自己的名字。
為了打開歐洲市場，謝明振在1994年到英國買下了一間四百坪的倉庫，做為基地。但當時歐洲市場對於來自台灣的產品興趣缺缺，謝明振把握各種參展機會，積極向外界推銷「來自台灣的eminent」。
機會畢竟是留給準備好的人，德國最大的連鎖百貨集團Kaufhof在一次香港展會中注意到了eminent，決定先試訂二個貨櫃，想不到在德國上架一個月就銷售一空，eminent第一次打入了歐洲市場。
但是光有品牌和通路，沒有好的品質，還是留不住消費者。送出第一批Kaufhof下的訂單後，萬國居然收到二個貨櫃的退貨，而且要求未來的產品都要重新經過Kaufhof的品質測試，這讓謝明振發現，原來德國人比他還要龜毛！他立刻提升行李箱各項測試的強度，包括手把拉桿振動測試、輪子靜音及磨耗測試，以及堅固測試等，終於取得對方信任。
現在Kaufhof已是萬國在德國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合作夥伴，並以專櫃的方式設立銷售據點，「我們在Kaufhof的專櫃，左邊是Samsonite，右邊是RIMOWA。」能夠和世界一流品牌平起平坐，謝明振難掩驕傲。
走過41個年頭，從創業初期暗自掉淚、懷疑人生，到今天成為世界知名品牌，萬國通路走過的路，仍值得台灣企業在打造自有品牌的路上細細琢磨。
更多內容請見2020年7月《哈佛商業評論》全球繁體中文版〈崛起於危機之中〉
https://www.hbrtaiwan.com/journal_content_HBR16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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