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詹誌銘／綜合報導
1945年5月31日二次大戰，太平洋戰爭結束前的三個多月，日治時期的台灣總督府因為美軍刻意空襲成為照片中的殘破景象。
▲當時被轟炸殘破不堪的總統府。（圖／翻攝自網路）
台教會執委陳俐甫：「他們就是要炸總督府，就是要炸我們以前講的城中區城內區，這個區域就是日本的政治核心區，他就是要癱瘓日本的政治功能所以他才炸這些地方。結果日本人住的地方有幾個特色就是說，第一個他就是軍事設施、政治設施很多，但是還有一個也很多，就是文教設施很多，因為學校都會設在政治區嘛！所以那個市區就有台北師範學校以前那個女師專，有那個一女中啊！對建中也在那裡都被炸到，連建中都被炸了。」
▲日本政治核心遭轟炸。（圖／翻攝自網路）
一張張當時照片顯示，原本宏偉的總督府一夕之間成為廢墟，空拍照冒起的熊熊濃煙，似乎暗示那一夜的慘絕人寰。
台教會執委陳俐甫：「我們現在年輕人喜歡講說總督府，聽說總統府晚上有鬧鬼，我就有認識的人說有朋友是在總督府裡面被炸死的的台灣人，他的同事被炸死他跟我講這件事，他運氣很好那天沒被炸死，如果他那一天到總督府的右翼他就被炸死了。那之後炸掉以後到二二八之前都還沒有修復好，那總督府修好了以後裡面有很多冤魂，所以就傳說那邊晚上還有叩、叩會在那邊走路，還在辦公沒下班，因為他們都被炸死，所以在總統府服務過的人都聽過這個傳說，這個傳說就是因為531的空炸。」
▲因當年531轟炸，總統府時常傳出鬧鬼。（圖／翻攝自美國國家檔案館）
台北城的政經中心城中區被炸，就連大稻埕也淪為空襲地點，整個台北州廳從北到南、從西到東都是美軍目標，至於為什麼首要目標是日本政權代表的總督府？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逼當時的日本投降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所以當時美國在評估說他如果登陸台灣，台灣會有多少人支持美國？當然，台灣人放棄對日本的支持其實也是他的目標之一，因為當大家看到連總督府都被轟炸成這樣，那這個戰役大概（離結束）不遠了。所以當美軍登陸的時候，或許台灣的人就不會再那麼的去為日本效力了，他可能是靜觀其變或者甚至是去支援美軍，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當時台北大空襲慘況。（圖／翻攝自網路）
逼迫投降也順勢恐嚇台灣民眾，過去橫掃各國的日不落氣燄，這一刻起將不再具備重新奮起的力量。台北大空襲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台北市遭受由美國領軍的最大規模盟軍空襲攻擊行動，其實在前一年1944年10月的台灣沖航空戰開始，台灣島從高雄、台南一路往北到台北的總督府、萬華的龍山寺，還有東北角的宜蘭，紛紛先後遭到美軍的戰略轟炸。
因為當時的台灣是日軍最大的後勤支援所在地，被稱為「日軍不沉沒的航空母艦」，尤其台灣每一個縣市都有機場，實力不容小覷。而當時美軍準備攻下菲律賓，擔憂鄰近台灣島上的日軍協防，於是在1944年10月12日在台灣上空與東部海面發起大規模空戰。
▲台灣外海航空戰，高雄港遭炸毀。（圖／翻攝自美國國家檔案館）
台教會執委陳俐甫：「日文叫台灣沖航空戰，翻成中文的意思就是台灣外海航空戰，那台灣外海航空戰是一個很重要的日本跟美國的戰爭、戰役，那個戰役主要發生在台灣的沿海，美國派了大量的航空母艦航行到台灣的周邊，然後出動飛機轟炸台灣，那日本也從台灣本島的飛機場出動幾百架飛機，去抵禦美國飛機的進攻跟轟炸，然後也試圖去反空襲轟炸那些航空母艦把它炸沉。那這一段時間，日本有4、500架飛機，美國也有上千架飛機發生過幾千架次在很短時間之內的攻擊戰鬥行為。」
▲台灣外海航空戰中美國派出大量航空母艦。
台灣沖航空戰除了空中交火，地面城市也是攻擊標地。10月12日起，高雄岡山遭遇連續六天的大規模空襲，這一次的轟炸岡山是台灣本島最大轟炸目標，美軍一共派出130架的B-29轟炸機，僅14日的投彈量就高達650噸，整個岡山六一廠幾乎被夷為平地。
▲空軍航空技術學院前身為日本海軍六一航空廠。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就是現在的空軍航空技術學院，其實它跟空軍官校還有後指部，它是整個連成一片的很大的軍區。這個地方就是日本海軍六一航空廠，當時是全台灣最大的修理基地。在台灣沖航空戰1944年那個期間，那主要原因就是說因為台灣修理航空廠不是太多，這是最大一個，我們可以試想，如果全台灣這麼多汽車那只有一間保養廠，你把這個保養廠炸掉大家怎麼修汽車？所以美國當時是評估如果把航空廠摧毀以後，日軍至少需要
四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它才能夠恢復工廠的產量，所以變成最大的目標。」
▲台灣充航空戰中慘遭摧殘的岡山。（圖／翻攝自美國國家檔案館）
全台最大的飛機修理廠怎麼可以放過，當時在兵工廠內工作的梁啟祥這樣回憶，耆老梁啟祥：「空襲我們那個兵工廠（就是你工作的那個兵工廠）對空襲那邊，早上從台東的外海飛機就爬起來，爬起來下來差不多、差不多就是岡山，然後他們那個大顆的砲彈一顆500公斤的就這樣丟一丟，然後就回去了。差不多連續四、五天，連續四、五天喔！炸到整個工廠都變平的。」
▲耆老梁啟祥回憶當時轟炸情形。
彈洗岡山後的三天10月17日，美軍換成轟炸高雄港，根據當時美軍拍攝的畫面，原本整齊編排的軍機陣容飛到高雄港上空後開始投彈。同一天，當時台灣第二大城市台南市也成為美軍目標，因為這裡有日軍最強的台南航空隊。
▲台南航空隊中，日本王牌飛行員坂井三郎。（圖／翻攝自網路）
台教會執委陳俐甫：「台灣的機地航空隊最有名的當然是台南航空隊，台南航空隊跟高雄這個是最有名的，台南航空隊是日本的頂尖，就是冠軍、最棒的航空隊，這個航空隊打過很多地方，很多日本的空戰英雄出生都是在台南航空隊，包括日本的零戰擊落王，就日本擊落最多美國飛機的擊落王坂井三郎，他以前是台南航空隊的後來被請去美國演講還出了很多書。」
▲屏東機場遭轟炸。（圖／翻攝自美國國家檔案館）
台灣遭遇美軍空襲史從台灣空航空戰揭開序篇，接著全台每一個縣市不斷被美軍用炸彈轟出一頁又一頁的悲慘篇章，屏東機場冒出大量濃煙，嘉義車站周圍原本的房舍只剩灰燼，裊裊餘煙似乎暗示逝去者不願將息的靈魂，竹南車站上頭戴著降落傘的彈頭，穩穩的、緩緩的宣告這裡的大破。
▲新竹竹南車站遭轟炸。（圖／翻攝自台教會）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這是竹南車站，這是炸新竹竹南車站，這個是火車的列車，大概他就是想要命中這個列車，所以其實也很明確你看這個炸彈上面他有綁降落傘喔！而且美軍大概也證實一點，就是日本在台灣的防空能力在二戰末期大概真的是比較沒有反制能力，你看美國的飛行員很大膽，他竟然敢飛到這種貼近地面的飛行高度，然後來拍攝這樣的照片。」
▲台南知名百貨林百貨也曾遭戰火攻擊。
台灣西半部的城市遭遇一次次摧殘，就連台南知名的文創百貨「林百貨」也曾經受到無情戰火攻擊。文史工作者黃建龍：「在太平洋戰爭爆發的時候，林百貨這個位置是台南的行政中心包括州廳還有神社，附近都是行政機關包括警察局，所以這個地方理所當然變成一個轟炸的重點。我們現在保留五樓的部分，就是當時候一些美軍轟炸留下來的遺址、一些彈孔，跟砲彈打到一部分的遺址。」
▲宜蘭員山鄉的機堡過去是掩蓋軍機的遮蔽物。
除了西半部的台灣，東邊的宜蘭則在1945年5月31日台北大空襲的同一天遭遇宜蘭大爆擊，現存員山鄉的機堡過去是掩蓋軍機的遮蔽物，走過二戰空襲歲月從小在這長大的素珍阿嬤，想起兒時在防空壕躲炸彈的往事依舊歷歷在目，像這架用竹編復刻的飛機當年建造是為了這個緣故。
▲為騙美軍而自製飛機。
宜蘭耆老游素珍：「這個是自己做，為了要騙美軍就藏在這個地方，美軍現在遠遠看因為遮著找不到就在這邊繞、這邊繞，是到後來看到這邊有一個軍營就這樣把炸彈丟下去，哇！兵營就這樣燒起來，燒起來我們就躲在防空壕裡面很害怕，叫我們說不能出來，我頭伸出去看我媽媽就說，你現在伸出去、把頭伸出去，美軍看到妳的頭就會換成打我們家，你都不能出去也不能說也不能哭太大聲，他們會聽到！孩子時候傻傻的媽媽這樣說我們就這樣信。」
▲宜蘭耆老由素珍回想過去推飛機發生的趣事。
阿嬤說其實以前台灣民眾不只要做假飛機，還要當苦勞幫忙推飛機，但因為是被日軍強迫所以還有這等趣事。
宜蘭耆老游素珍：「看阿兵哥就這樣推這些飛機，這樣推：「火燒免推、火燒免推」邊推邊喊，大家也喊得很開心的樣子，就讓它燒光光就不用推了！」
記者：「所以是火燒免推的意思？」
宜蘭耆老游素珍：「對啦！火燒免推！現在講一講就這樣喊火燒免推、火燒免推，這樣一直講我們就這樣看，一堆孩子就這樣看，奇怪怎麼說飛機燒掉就不用推？他們就說安靜啦！小孩子不要被日軍聽到聽到就被抓走就不能講，叫我們要安靜不要講，不然你被抓走看要怎麼辦才好！」
▲當時因戰力不足而出現殉葬事特攻隊。
把嘿咻、嘿咻的加油聲改成台語發音的小詛咒，這也算是烽火無情裡的一點小確幸吧！只是這個小確幸沒有存在太久，因為自從台灣沖航空戰後，日本空軍戰力大幅衰退，許多優秀老將駕駛員戰死沙場，初登場的駕駛員來不及遞補成為新戰力，於是殉葬式的特攻隊攻擊便從台灣出發。
▲殉葬式特攻隊從台灣出發。
宜蘭史學者張文義：「當時在台灣宜蘭的飛機最主要是海軍的，當時我們的南機場也是特攻隊、日本特攻隊海軍飛機的特攻隊起飛的地方，因為南機場的平原線過去就可以看到龜山島，然後龜山島再往北就是沖繩。」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解釋「密匿」的意思。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所以他們當時是把南部這一帶的機場叫做密匿，秘密隱匿部隊布署在山谷裡面，或者是在溪谷裡，然後北部那些機場就叫作發進基地，出發進擊的基地，那神風特攻隊出擊的方式就是平常是在南部，但是等到他要出任務的時候，他會利用前一天的黃昏或第二天的拂曉，然後到了北部的機場先隱匿起來，然後再出擊到琉球。因為當時沖繩這一帶有一個慶良間烈嶼是美國的航空母艦跟登陸的船團，那日本人他就以九州跟台灣，南九州、北台灣兩個地方做為飛機出擊集中衝炸沖繩的美國的艦隊。」
▲據統計一年內因空襲死亡人數為6000人。（圖／翻攝自美國國家檔案館）
根據統計，從1944年10月開始到1945年8月終戰前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台灣這塊土地因為空襲喪生的人數便將近6000人。
文史工作者杜正宇：「日本的總督府警務局他們是每個月有做一個調查報告，最後集結起來叫做台灣空襲集計，那如果根據這個台灣空襲集計，那整個空襲造成台灣人的死亡總數是大約是6000人，大約6000人整個台灣。那台北州來講他死傷最重是五月，應該是可以跟台北大空襲連在一塊，所以他五月份死傷人數是七百多人，那如果說整個（台北）空襲的過程中總數是一千多，所以一千多裡面有七百人就是死在五月份。」
街頭旗正飄飄，光輝的十月才剛過去，往時大肆宣揚的雙十國慶和台灣光復早已不敵百貨周年慶時，喧鬧活動中模特兒身上的絢麗彩妝來得更具記憶，二戰終止至今已是70個年頭，也許曾經相信愛國主義，後來才知道通常那循循善誘要愛的「國」不一定可愛，也不一定值得你愛；也許曾經相信歷史，後來才知道原來前朝史永遠是後朝在寫，後朝始終在否定前朝，所謂歷史只是累積漸進的指鹿為馬。國，也許不可愛，但這塊土地和上頭的民眾卻值得你愛，也許歷史不能盡信，但對於追求真相的歷程卻是不變不移的永恆價值。（整理：實習編輯蘇君薇）
採訪撰稿：詹誌銘
攝影剪輯：陳昱弼
音樂提供：音韶唱片
《台灣亮起來》節目播出時間
首播：三立新聞台（日）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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