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懿平
近日郭台銘針對疫苗政策發起新一輪責難，認為政府不進口次世代BNT疫苗是「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
我們姑且不論郭台銘自身涉入BNT疫苗購置事務的程度，以及薛瑞元的反唇相譏，這個事件中真正令人驚奇的是，郭董一呼百應的能力「多家媒體、網路平台突然之間話題引爆，爭相報導，動輒徵詢快評、引經據典的指出郭董罵人如何不帶髒字、暢快人心。」
郭董身家億萬、又是產業界大佬，一言九鼎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站在公共事務的角度來看，媒體與社會大眾賦予郭董不成比例發言權與關注的現象，更值得我們細細探討。
就像郭董說的，如果他的發言可以被解讀成是替BNT說項，那麼台灣的許多家長也是BNT的業務代表，但我們怎麼就沒有看到這些家長們的聲音被報導呢？郭董媽媽的健康很重要，對於媒體與社會大眾來說，台北張先生爸爸的健康、台南王小姐小孩的健康難道就比較不重要嗎？這個矛盾，展示了台灣當今公共議題討論空間的畸形「所有重要的政策辯論，都是由商政界大佬、名嘴、學者專家，在平面或電子媒體上用少少幾行字、幾分鐘的畫面隔空叫陣來代勞。」
今時今日，政令決策推行，誰得利、誰受害；天災人禍襲來，誰該被咎責、誰該被幫助通通都在這些叫罵之中不被重視、不被討論。民眾在這個矛盾的環境中，從事主變公親，而所謂「公親」也僅止於在留言區發表意見、或在毫無公信力的網路名調變成冰冷的數字。這不是一個人或一群人的錯，而是一種公民文化的不健全所導致，這個不健全我簡稱為「聖人情節」。
「聖人情節」的體現就是人們普遍相信在公領域中，有些人因為智識、財力與權勢，比我們更優越，故而更有資格參與政治，使得民眾在公領域習慣被代表更甚於代表自己。即使是與我們切身相關的利益遭到侵害，我們也只能期待有錢有勢的人替我們發言，而沒有設置議程的能力，或在官員面前起身抗辯的勇氣。這種基於羞恥感的菁英主義本質上是反民主的，因為它否定了平等的基本原則、為公共議題的辯論設下資格限制，在實質上將民主政治轉變為一種菁英政治。
也許有人會問，菁英政治不好嗎？菁英如果是聖人，聖人治世豈不大同？然而菁英也是人，不管他們再怎麼有濟世的情壞，愛也有等差，他們永遠不會像愛自己或愛自己的事業那樣的愛所有人，更何況有濟世情懷的菁英又何其之少？閃亮的「金質階級」最終難保不變成私相授受的不堪樣子。我們對於菁英政治的覺察力與批判有多弱，臺灣民眾在錯誤的政策前就有多無力。「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的根本原因不是狼狗之輩的卑劣，而是我們默許一個狼心狗輩可以佔據一個位置後恣意妄為的菁英政治結構繼續存在。
《作者簡介》林懿平，台大政治學研究所碩士，目前任職於學術民意調查機構，研究興趣是民粹主義與民主化，期待透過實證研究，解決當代民主政治遭遇的種種難題。
▲鴻海創辦人郭台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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