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庭瑄
高中讀白先勇的原著時,年紀還小,見不多識不廣,那時對我來說《一把青》只是一個小小篇幅的故事,原著裡依稀彷彿記得只有師娘和朱青,沒有太多的篇幅來敘述郭軫的瀟灑與追求,當然也沒有挺拔帥氣的偉成,沒有潑辣善良的小周,也沒有小邵跟墨婷。那時的《一把青》帶給我的記憶還不及《孤戀花》(或許是因為柯老雄太噁了,讓我不得不記得死得很慘的他)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飛將軍的太太,不容易當。廿四小時,那顆心都掛在天上。那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來,那天上的人未必知曉。他們就像那些鐵鳥兒,忽而飛到東,忽而飛到西,你抓也抓不住...」-白先勇《一把青》
成為空軍眷屬,要用一生懸念的擔心去與天空交換那些瀟灑的飛將軍,師娘是空軍村的定心丸,鎮住女人們的焦慮,讓她們好好守在村裡,當丈夫們的導航塔。大隊長丈夫處理不來的事就交給她,比如說報喪或是安撫,收拾小太太們砸了家的杯盤狼藉,也是師娘的工作。空軍村的女人總是仰望,她們的脖子線條很美,年紀長一點的看起來泰然自若,就像師娘跟小周那樣,要嘛沉穩,要嘛潑辣,她們習慣了等待,年紀輕的小太太的則掛著驚弓之鳥般的愁容,她們還做著想和天上男人共度幸福餘生的美夢。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女人既已嫁進村,就得練習接電話。好的,壞的,都得接…」
村裡的女人互相扶持,卻也互相推託,每個人都希望電話一響、黑頭車一來時,出事的是別人的丈夫,每一回的報喪,聽到死的是別人的丈夫時,那一份心底的僥倖是多麼的真實,人性的自私在此時表露無遺卻讓人不忍責怪,我覺得《一把青》是女人的故事,該死的飛行員們只是點綴的配角,但仍要向該死的飛行員致敬,就如同小周所言:「你們給了我們不一樣的青春。」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短短篇幅的《一把青》拍成31集的電視劇,但那個顛沛流離的年代,又豈能用短短31集一言道盡箇中滋味?有人說,歷史離我們很遠了,何必回首自困步伐,我不這麼覺得,總覺得人要記得過去,向前走的時候才走得穩,就如同導演曹瑞原說,那個真正經歷過戰亂苦難的世代,他們的痛我們無法體會,但之後更年輕的世代,也不用去體會,因為它已經不再影響下一個世代,所以就透過戲劇的再次呈現,向那個年代做最後的回眸和致意。
「再給我們兩個名字,就能出去。」
歷史課本裡有讀過,國民黨打輸共產黨撤退來台,戰亂下大家四散,又零零落落的在台灣重聚,國民黨撤退來臺灣後,小邵成了大隊長,小周成了村長,偉成病了,隱姓埋名,瘸了一條腿,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只有十一大隊的夥伴們記得,芊儀的旗袍不貴氣了,依然守著丈夫,師娘仍是師娘,為了丈夫她什麼都做,還不孝到了底趕走了遠道而來的叔叔,老家留的地成了她活下去的企盼,只要打回去,一切都會好。墨婷讀高中了,數學還是一樣差,姓邵十幾年了,舊爸的模樣在逃難還是打仗時忘了的?也記不清了。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沒有親人,只剩兩個仇人...如果要挑一個仇人....挑哪個呢?」
登報啟示一無所獲的朱青,現身後令人驚訝,當年的女學生都不女學生了,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唱著《東山一把青》,師娘、小周還穿著當年在南京時樸素的旗袍,可朱青不一樣了,化濃妝穿短裙,喝洋酒玩撲克,朱青眼裡的輕蔑看不清究竟是怨還是痛,成了兩個姐姐最熟悉的陌生人。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直到被當匪諜鋃鐺入獄,兩個姐姐才明白這個小妹吃了多少苦才找到她們,她一直記著,有一天走頭無路時要來台灣找兩個姐姐,為了拿到船票,朱青和船員睡覺,來到台灣後,在北投幫美國人洗澡,千辛萬苦找著了,怎麼會想到最後居然跟在南京時一樣,再次被姐姐利用。恨也不是,釋然也不甘,大時代下,每個相害都不是真心的。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以前我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討厭國民黨的人這麼討厭國民黨?如今我能理解了。大時代下有很多的故事和很多的無奈,師娘、小周出賣朱青,小邵跟士官長陰錯陽差害了偉成,那時後誰算計得到這麼無奈的瞬間,那時有細胞、有匪諜,人與人之間互相猜忌懷疑,無情的舉報都不是故意的,為了自保為了活下去,人不自私則亡。
就像小邵說的:「苟且偷生是我的責任,出賣妳江叔,是我錯我認,可是我不後悔。…要是再來一次、再重新降落台灣,再去招待所,我還是一樣,只能先保住我眼前的。」好傷心啊。
「日子就這樣過了嗎?.....我們做錯了什麼?」
來到台灣的空軍和太太們,面對比戰亂還嚴峻的考驗,當年師娘總說,日子過了就好了,以為只要不飛,就會有好日子,可是又有誰會料想到,原來地上的日子這麼難過,後來師娘終於改口了,日子過了不一定會好,誰會料想到有一天姐妹倆會在牢裡想不透,怎麼會被當成匪諜,怎麼會搞得要自新?
圖/翻攝自《一把青》官網
向過去的年代致敬,如同墨婷在首集時說的,那個年代後來像傳說,而墨婷就是那個聽過,也看過的女孩,她是那個時代身處其境的旁觀者,看著真假交織的事交疊在一起,最後看著小周媽媽和邵爸白頭老去,她要告訴秦阿姨,到頭的日子是什麼模樣。《一把青》進入尾聲,深深的感觸放在心裡,十一大隊,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