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聞／百億元拉抬護病比　肥了誰的口袋？

文／林筱庭（新新聞）

健保署自二○○九年起編列專款提升護病比，但看在基層醫護人員眼中，仍無助於解決護理人員的勞動條件，醫學中心一五年的離職率只比一四年降低0.85%；院方雖宣稱有調薪，但離護病比一比七的目標還有很長的路。

七月二十日，衛福部健保署為落實總統蔡英文「改善護理人員勞動條件」的政策主張，終於公開過去「不能說的祕密」，一口氣列出全台各醫療院所的「護病比」（護理人員和照顧病人的比例）資料，不同於過去將部分資料打上馬賽克，這一次，醫院名稱、護病比、排名「全都露」。

政府補助逾百億，肉包子打狗？

其中，醫學中心最血汗的是中國附醫，一年中高達十個月護病比超過醫院評鑑基準一比九；身為醫界龍頭的台大醫院，排名則為倒數第二，雖然護病比合乎評鑑標準，也只在合格邊緣。

健保署長李伯璋表示，為改善護理血汗環境，過去幾年衛福部健保署已拿出上百億元經費，鼓勵醫院增聘護理人力，希望透過提高護理人員薪資、夜班費、加班費及加發獎勵金等措施，增加護理人員留任意願，改善住院病人照護品質。

自二○○九年至一四年，健保署陸續編列8.325億元、8.325億元、10億元、20億、25億元、20億元， 一共91.6億元專款， 推動「全民健康保險提升住院護理照護品質方案」，一五年起則編列二十億元，改與護病比「連動給付」，依不同護病比給予9至11%的住院護理費加成。

但看在基層醫護人員眼中，這些健保經費猶如「肉包子打狗」，實質上無助於解決護理人員的勞動條件。尤其，這一次資料是各醫療院所自行上網填報，缺乏監督查核機制， 有些醫院提供的是「護床比」 非「 護病比」，根本無法反映事實。

「假的，要造假太容易了。」台灣護理產業工會理事長盧孳艷說，關鍵在於此次公布的是「全日護病比」，而非「三班護病比」，白班、小夜班、夜班之間「護病比」平均起來看似「合格」，實際上相差甚大。

連動給付門檻過低，人人有獎

盧孳艷舉例，通常醫院護理人手最少的就屬大夜班，「通常夜班是一比十五、白班一比六、小夜班一比九，如此平均起來全日護病比也是在一比十左右。」同時，班表上的數字並不代表實際數字，護理師會被要求做個案管理師或調去其他研究室，「名義上」是在原本病房，但「實際上」臨床照顧人手卻沒有那麼多。

甚至，改與護病比「連動給付」後，幾乎成為「人人有紅包」的獎勵方式，對於改善血汗護理更是毫無成效可言。盧孳艷批評，離職率更能反映護理職場的窘境，「醫學中心的離職率一四年為11.15%，一五年為10.5%，這表示花了二十億元，成效只有0.85%，成效幾乎為零。」

問題就出在加成辦法，好比是醫學中心，「全日平均護病比」介於1比8.5至8.9者，可加成給付9%；護病比在1比8至8.4者，加成10%；若低於1比8者，則加成11%。根據一五年各醫院護病比健保連動給付的加成統計，醫學中心高達91%的申報月次皆有9至11%不等的加成。

「這不是因為護病比有明顯改善，而是因為訂定的標準過低，等於只要你合格就有加成，並無法激勵醫院努力降低護病比。」盧孳艷說，目前醫學中心的醫院評鑑標準護病比為一比九，其實遠低於安全值，要「合格」難度並不高。

根據權威醫學期刊《刺絡針》（The Lancet）研究，最佳「護病比」應該是1比6，每增加一名患者，護理人員勞動條件惡化，病人就可能增加7%的死亡風險。在美國，護病比標準是1比4，日本則是1比7。

醫院協會理事長楊漢湶說，許多大醫院最近開始進行醫院評鑑，「數字要拚合格很簡單，少收幾名病人就好了，為了拚評鑑不可能達不到一比九啦。」至於政府編列預算改善護理勞動條件，二十億元平均下來每名護理師一個月也只多一千多元，能改善有限。

院方強調有調薪，達成一比九實際上，健保署這一次公布護病比資料，事先幾乎未透露任何訊息，醫院經營層多措手不及，楊漢湶認為，政府要資訊公開沒關係，但是數據定義要清楚才不會引起誤會，「各醫院算這些數字都不一樣，是護病比還是護床比？定義不同可能每個數字意義都不同，病人早上入院、下午出院，這怎麼算？」

楊漢湶認為，如今護理人員待遇已經比三年前好很多，是因為院方請不到人，不得不調高薪資，吸引更多護理人員，每年都有調薪，政府額外編列的預算雖少，但也都加在薪水裡了。

「過去護病比納入醫院試評鑑項目是以三班護病比為基準，一五年納入正式評鑑後，變成全日護病比，離真實性就更為遙遠。」醫改會研究員辜智芬指出，改善護理血汗，公開護病比資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應該要回歸一比七基本標準，甚至入法規範，而不是單靠鬆散的撒錢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