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柯文哲師承宋楚瑜？──從雙城論壇談兩岸的未來解套

▲台北市長柯文哲。（圖／記者林敬旻攝）

文／翟翬（資深電視新聞媒體人）

正當兩岸官方及協商陷入停滯的時期，「2016台北上海城市論壇」今年輪到由台北舉辦，台北和上海市政府同步宣布將於本月22、23日如期舉行，成為520後兩岸關係發展的重要觀察指標，而今年上海市政府來台參加雙城論壇的官員層級，更受到各界高度關注，認為是兩岸關係的風向球，結果揭曉：是由其上海市常委沙海林，代表上海市長楊雄率團來台。這也是「520」後來台層級最高的大陸官員！誠如柯文哲市長說的：「520以後，兩岸來往幾乎凍結，尤其在火燒車意外，造成大陸對台灣維護陸客安全不滿之際，沙海林依然率團來台，著實為冷凍近百日的兩岸關係稍稍解凍」。也意味著這場「台北上海城市論壇」為已經關上的兩岸協商之門，開啟了另外一扇窗。

照理說台灣的社會應該關注的是這場「雙城會談」，涉及哪些與台灣合作的領域？通過這些交流合作，能為台灣帶來什麼樣的發展？尤其是為陷於困境的同胞帶來什麼樣的機會？但似乎沒有人關切這些問題，反而是一些喜歡投機、製造及趕搭熱門話題的媒體和政客藉機炒作：「上海市長楊雄和副市長翁鐵慧不親自率隊來台，代表團的規模層級降低」，一方面挑撥、羞辱台北市長柯文哲「尊嚴掃地」，同時還「望文生義」質疑沙海林的統戰部長身分！這種情況也引出了長期關注或投入兩岸關係發展的媒體及個人，透過正確的新聞報導及投書，澄清「誤解」、匡正視聽！

首先有關「統戰」的看法，根據一位曾在新聞局工作的人士透過媒體指出：其實「統戰部」等於是「公關部」，旨在建立良好關係，「統戰」被曲解，可說是威權戒嚴時期反共宣傳所留下來的遺毒。對於大陸做什麼事都可說成是「統戰陰謀」，以前誰給扣上這頂帽子就不得超生。但對大陸人來說，統戰是統一認識，就是求同存異。對共產黨來說，統戰就是做黨外工作，也就是爭取人心，團結大多數，所以這個字眼本是好意。台灣的陸委會、海基會，其實也是在做統戰。親民黨主席宋楚瑜也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時代在變，大家對「統戰」兩字不喜歡，「我從小被訓練反共，現在看到共產黨三個字就應該不要理它嗎？」他認為，時代變了，連大陸的共產黨也在改變態度，強調「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如果每天只看標籤，忘了實質意義，這是不行的。

▲沙海林來台。（圖／記者林敬旻攝）

至於領隊層級的高下，去過大陸的人都知道，常委地位僅次於書記和市長，沙海林是中共上海市委常委、統戰部長，而且是以上海市長代表身分率隊來台，從黨內身份及職稱來看，沙海林是上海決策班子一員，又是上海涉台事務的最高層級，加上上海市常務副市長調職，所以沙海林的級別不但比翁鐵慧來得高；也高於所有7位副市長，從大陸「以黨領政」體制來觀察，更可體會出他們的慎重。所以經由媒體報導，對上述誤解有了清楚的說明，反而讓社會對「雙城會談」可能帶來的影響，有更多的了解與期待。

所以，這次上海派統戰部長沙海林來台意義重大，代表大陸對台仍保留善意餘地，和平發展仍是主調，這是「雙城會談」第一個可以觀察的指標。更值得進一步觀察的是：柯文哲與中國大陸的互動和言行，是否能成為未來翻轉兩岸關係；進而為台灣「解套」的參考模式？觀察的第一個重點是：是否「只要一旦獲得中國的肯定、達成共識，先前一切惡劣印象一筆勾銷」？柯文哲在2015年初接受美國《外交政策》雜誌專訪發表的「兩國一制」和「殖民文化論」，被大陸官媒批為「信口雌黃」、「奴顏卑膝」，一度遭到圍剿，但是經過柯文哲解釋如何被斷章取義；並自省式的表白：「所有刺激或無益於兩岸善意增加的言論都是不必要，必須克制，這也是作為一個負責任的領導人應該要做的。」，後來雙方都不再提及。

這中間最大的轉折點就是柯文哲於3月30日接受新華社、中央電視台和中評社等大陸媒體聯合採訪，對大陸方面最關切的「一個中國」問題，柯文哲說：「世界上沒有兩個中國，所以一個中國本來就不是問題」。其後，在大陸官媒不放心追問下，柯補充說：「兩岸交流不是國際交流」。後面這段補述排除「一中一台」，但保留「一國兩區」的憲法定位。這些話語既符合中國的底線，也完全不影響柯文哲的真實主張，因此一拍即合，連大陸國台辦發言人范麗青都明白表示：我們注意到了相關報導……柯市長的表態，有利於台北市與包括上海市在內的大陸城市交流合作，我們對此表示讚賞。

而中國大陸最聽得進去的是柯文哲所說的：「尊重兩岸過去已經簽署的協議和互動的歷史，在既有的政治基礎上，以『互相認識、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的原則，秉持『兩岸一家親』的精神，促進交流、增加善意，讓兩岸人民去追求更美好的共同未來」。柯文哲說：「這是我目前想法，可以簡稱為『一五新觀點』，大家可以來討論，如果有共識就變成『一五共識』」，（註：柯文哲甚至曾提出以「一五共識」取代「九二共識」）。根據台灣部分媒體的解讀，柯文哲的說法似乎在創造一個模糊空間，以迥避「九二共識」或「一個中國」，台北仍可與大陸保持交流。柯文哲「兩岸一家親」之說，就是一種試探性的做法。這是否會給最大反對黨民進黨帶來啟發或是壓力，值得觀察。

不過就我個人的觀察與了解，柯文哲所提「兩岸一家親」的精神；以及對「一個中國」的「柯氏說法」，其實是有師承來源的，也就是柯文哲在競選台北市長期間就多次請益；當選市長後還請來為市府團隊上課的老師──親民黨主席宋楚瑜！

▲宋楚瑜。（圖／記者林敬旻攝）

宋主席多年來奔走兩岸，倡議「兩岸一家親，共同爭取海峽兩岸和平」， 2014年5月7日獲得大陸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人民大會堂接見時，宋、習兩人更不約而同地提到「兩岸一家親」的理念，宋楚瑜表示，親民黨堅守「兩岸一中」的基本信念，堅持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正確方向，本著「兩岸一家親」的理念，加強兩岸對話交流，增進政治互信，促進同胞心靈相通，為實現共圓中華夢的共同理想而努力。習近平則強調，兩岸關係和平發展是兩岸同胞順應歷史潮流作出的共同選擇。只要我們都從「兩岸一家親」的理念出發，將心比心，以誠相待，就沒有什麼心結不能化解，沒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宋習會」的共同心聲，不僅相互呼應、成為佳話，更為「兩岸一家親」的理念做了強有力的背書！

宋楚瑜的「兩岸一家親」的「五字箴言」，看似平凡實則蘊含深意，試簡單論述之：「兩岸一『家』」的「家」在這裡表達的意涵是就是「國家」，指的是「中國」，而這個「中國」是民族情感上的「中國」；也是歷史和地理上的「中國」，與政治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都無關，所以宋楚瑜對習近平說，親民黨堅守「兩岸一中」，指的就是「把兩岸（大陸和台灣）加在一起的『中國』」。 

（註：親民黨對兩岸關係曾有「一中屋頂」的論述，主張兩岸皆隸屬「整個中國」（whole China）的一部份，在現實上，兩岸各自擁有統治地區的自主權，並彼此相互尊重。與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兩岸統合學會理事長張亞中主張的「一中兩國」，和媒體人聯合報總主筆黃年「大屋頂下的中國」兩岸架構說帖，有若干相似之處，這些論述有的逐步修正，而有近乎共通的原則：正視「既未統一／又不分裂」的現實，建構「分治不分裂、平等不對等」的兩岸關係。在這樣的前提下，當然不會有所謂「兩個中國」和「一中一台」的問題。由於政治論述非本文重點，因此僅就與內容有關的重點摘要敘述如上）。

至於「兩岸一家親」的「親」字，指的是親如自家兄弟姊妹，但仍需注意本諸「平等不對等」的原則──即，雖是一家人但須平等對待，然而終究長幼有序，可以有不同但合理的待遇。

對於自稱是「墨綠」的柯文哲來說，台灣當然不是中國，所以在回答「一個中國」問題時，就能很自然地以自己的話說出：「當今世界上並沒有人認為有『兩個中國』，所以一個中國並不是問題，但更重要的是所謂一個中國，它的內容是什麼？這才是整個世界比較關心的」。柯文哲的話聽起來雖然還是像他平時那般隨興，但已能感覺是客觀而不隱含政治立場的，中國大陸只擷取了前兩句，而且有了很好的反應，至於後兩句：「更重要的是所謂一個中國，它的內容是什麼？」柯文哲想知道的「一個中國」的內容，根據「習辦」和宋主席的默契，其實正是中國大陸希望聽到蔡英文等綠營政治領袖，能像柯文哲一樣，理智而客觀的以自己的觀點；用自己的話語說出來「『一個中國』的內容」！相信以綠營的政治主張，加上柯文哲語法模式，運用智慧創造模糊空間，當可妥善應對！

宋楚瑜和柯文哲本無淵源，卻因柯文哲參選市長前，勤讀宋楚瑜發送的「市政白皮書」，而且一個里、一個里去走訪，把看白皮書發現的問題做記錄，並透過幕僚去問宋。當選後兩人碰面，柯文哲開口請教宋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省府引以為傲的政府效能，而柯仔細詢問最關鍵的研考制度，更讓宋深受感動而結下師徒情緣。所以宋楚瑜願意在行政的問題上對市府團隊傾囊相授，更在關鍵的時刻對柯面授機宜，兩人的合作已建立一種典範，不會有人質疑其中有甚麼求名、求官或任何利害關係，也肯定一切都真正是在提高政府行政效率、為民謀福利。

而新上任的蔡英文總統也是經常向宋楚瑜主席請益的一位，蔡英文當選總統後，在今年3月第一次主動拜會時就明白表示：「宋主席是一位行政經驗與政治歷練都非常豐富的政治前輩，台灣社會每一次發生事情，或有爭議的時候，大家都想聽聽宋主席的看法。因此，在未來的日子裡，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借重宋主席的經驗及看法」，今天就是她的請益之旅，她希望能夠和宋主席好好地對國家未來方向及台灣面臨的重大議題交換意見，並聆聽宋主席的指教。從後續的發展，可以印證蔡英文說的是句句實言而非場面話，然而求官、談人事，和名為政黨合作實指政治利益交換的政壇流言和揣測新聞，就一直不斷，所以「授與受」兩者都需要智慧與風範，良有以也！

在蔡英文第一次拜訪宋楚瑜的新聞之中，宋楚瑜就對記者提到：「今天花很多時間談他對兩岸的處理方法，應該秉持務實和中道的態度處理，才能反映台灣主流民意」。可見宋楚瑜對兩岸關係的重視，後來宋受邀到總統府「開講」，仍然念茲在茲，宋針對薩德飛彈及南海問題，特別提醒蔡總統及在場的國安與黨務系統官員，要注意別被美國和日本給利用！

▲蔡英文。（圖／翻攝自蔡英文 Tsai Ing-wen臉書）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兩岸關係的改善，宋楚瑜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建議蔡英文，如何在不牴觸民進黨既有的兩岸主張之下，以自己的語言來闡述「台灣與大陸不是國與國的關係」；以及「一個中國」的原則，這是一個相當艱鉅的任務，也考驗宋與蔡之間的互信！ 就在府內「開講」後，不到兩周（12天）的八月十六日，蔡英文總統在總統府召集「對外經貿戰略會談」，通過「新南向政策綱領」，特別在「新南向政策行動準則」中，明列「兩岸善意互動及合作」。總統府發言人黃重諺表示，「未來不排除在適當時機，與對岸就相關領域的議題展開協商與對話，促使新南向政策與兩岸關係可以相輔相成，共創區域合作的典範」。這項最新的宣布，不論其是否可行，或為中國方面接受，至少算是台灣方面又一次的釋出善意，希望不會向蔡英文的總統就職演說，中國大陸學界起初給予正面的看待，最後被中國大陸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認定為「未完成的答卷」，關鍵就在兩岸「同屬一個中國」的關係確認。

由於蔡英文從勝選到上任，對於兩岸關係所依託的「九二共識」有不同的認知與堅持，使得兩岸官方互動幾乎完全停擺，形成難以化解的僵局，由於「九二共識」的形成與內容，在台灣始終存在爭議，而「九二共識」是為體現「一個中國」原則而「發明」，到現在已歷經廿四年，以有其階段性的貢獻，現在既然對兩岸關係發展沒有辦法繼續推進，反而造成兩岸關係嚴重倒退，否則恐非人民之福！

檢視柯文哲接受大陸中央級媒體聯訪時，重點問題的確是放在「一個中國」，柯文哲的三段式創意回答，獲得北京的認可，成就了這次大陸代表團高規格出席「雙城論壇」，至於「九二共識」柯文哲一句「了解與尊重」，無論有無被曲解，事實上都已輕鬆過關，這些是否都意味著北京當局因應兩岸新的領導人當政，認為兩岸關係應配合新的情勢，從奠立基礎的「九二共識」，更跨上一個台階，直接談「一個中國」原則？！這不但是最值得觀察的重點，更將是能否建立新的兩岸互信的重要機會，宋與「習辦」這些年來通過互動建立的信任，如果能通過「一個中國」的詮釋過程，連接上宋與蔡逐步建立的信任感，將會成為兩岸之間無可取代的唯一渠道，也將是兩岸領導人共同信任的「第一軌」！

柯文哲接受宋楚瑜的教導，在重要的時刻對中國大陸宣揚了「兩岸一家親」的精神；也用自己的方式回應了「一個中國」的問題，翻轉了他與中國大陸之間一度低盪的關係，上海台研所常務副所長倪永傑表示，在兩岸大環境持續低迷情況下，今年雙城論壇可順利舉辦，意義特別不一般。從種種跡象顯示，柯文哲與大陸官方在互動中的言行模式，已獲北京認可，所以這次交付上海實際操作，其意義已超越雙城論壇，是在向蔡英文總統招手。而站在台灣立場，為了突破眼前兩岸關係急凍帶來的經濟困境，更為台灣的安全與發展，期盼宋與蔡兩位政治領袖能夠結合智慧與魄力，師生聯手打開僵局，徹底為台灣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