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志學
本月月初，一篇挪用十年前照片的不實訊息，讓農委會氣得不惜揚言提告。理由很簡單，今年春天風調雨順，水果大豐收，卻也因此面臨產量過剩、價格崩盤的窘境。當農委會已經焦頭爛額、疲於奔命，想方設法避免農民血本無歸之時，國民黨南投縣黨部卻拿出十年前一張大量香蕉棄置在地上的照片，謊稱當前情景，不惜對香蕉價格的市場信心落井下石、讓農民的困境雪上加霜，也要繼續攻擊政府處理農產過剩不力。
▲ 作者指出，假新聞加上不實指控，才是造成農產品下跌的原因（圖／資料照）
直到照片的真相被揭露、攤開，鬧得滿城風雨之後，農產品生產過剩的議題好不容易從政治口水焦點退下，回到務實的善後處裡面 ── 結果到了月底，又有部分特定媒體一連三天，炒作鳳梨生產過剩的新聞，甚至還有報導指出，為了單一鄉鎮、單一合作社的鳳梨價格崩盤、只得放在田裡爛掉，農民不惜跨縣市串連北上抗議。這一故事的戲劇化程度，簡直不輸月初的香蕉棄置照片，甚至還找到多位農民具名受訪，真實性與震驚感，彷彿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細究之下，此事之蹊蹺，恐怕更遠勝原是十年前照片的香蕉棄置傳聞。
首先，就鳳梨本身而言，以6月30日為例，台北農產運銷公司鳳梨的上、中、下拍賣價分別是每公斤17、12、7元，尚屬合理，新聞中的大林農民卻只有3～1元，如果這是事實，那顯然是當地的農產品品質發生了什麼問題。其實專業的鳳梨農民，都知道要提早在3月到5月間採收，避開炎熱多雨的盛夏，以免鳳梨過熟發酵，裂果、流汁。
其次，除了時間不對，地點其實也大有問題。大林屬於黏質土壤、不易排水，只要氣溫稍高，再遇上大雨，鳳梨就會過度吸水，變成品質較差的「肉聲果」。甚至因為含水量過高，增加保存儲藏的成本及困難度，不僅無法外銷，更降低盤商的收購意願，進而影響價格。於是，真正的問題可能是，往年嘉義縣的鳳梨多集中民雄一帶，過去產量不多的大林，怎麼突然一年之間變成產量過剩？
台灣農業以小農為主，即使有產銷班或合作社等組織，許多時候仍面臨生產者規模太小、在市場資訊取得不完整，再加上大部分作物種類並未真正走向精緻化、專業化、高價化路線，以致於不同作物種類間栽種區別不大、改作容易，時常產生「一窩蜂搶種前年度價高作物」的現象，結果就是到了隔年，因為種植太多、產量過剩，在「質」的面向又缺乏決定性的差異，最後價格崩盤。
以這次的大林鳳梨來說，這一波新聞報導中提及的「億鑫合作社」，在去年5月初才取得鳳梨的生產者驗證。同一個登記地址上，更有一間去年6月才核准設立、資本額只有20萬的「億鑫農場行」，兩者的負責人還都是同一位簡姓先生。也就是說，此次大林鳳梨的生產過剩，極有可能是農民搶種的典型後果。
然而，事情如果就此打住，大概難說蹊蹺程度遠勝於月初的香蕉事件。
關鍵在於，新聞報導中的另一位簡先生，2014年上半年時，他是蘋果日報的前記者，出面指控縣府因政治因素，施壓報社將他解職。到了下半年，搖身一變成為國民黨提名的大林鎮長候選人，不幸落選之後便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2018年5月，他才突然又掛上「救國團大林團委會長」的頭銜，出面控訴鎮公所清潔隊，指俗稱「鳳梨布」的黑色塑膠卷清運價格過高，對農民不公。接著，到了6月底，又在化身一介大林鎮民，哭訴鳳梨生產過剩、沒有中國的外銷市場，嚴重影響農民生計。這位簡先生，對大林鎮與鳳梨的深愛，簡直令人動容。
▲ 作者發現鳳梨價格已回穩，可疑人士卻指控價崩（圖／資料照）
當然，筆者並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證明這兩位簡先生，除了同姓，是否還有其他關連。只是，近日部分特定媒體對大林鳳梨的熱情關注、連番報導，竟不約而同地都找上這兩位簡先生，而且這些報導中，具姓具名的受訪者，恰巧也就只有這兩位。再加上，這些長期傾向特定立場的媒體、怪罪鳳梨生產過剩是因為沒有中國市場的農民、今年底即將到來的九合一選舉，以及，受訪者之一前大林鎮長參選人的身分，這些諸多的疑點，說事有蹊蹺，可能還稍嫌保守。
最後，筆者還是奉勸國民黨，同樣的把戲，即使玩得更精緻，被識破之後，並不會損害比較小。如果只是為了一己一黨之私，繼續消費農民、甚至欺騙農民，利用農民的血本無歸，以之攻擊執政者，筆者必須再次沈痛提醒，最終被反噬仍舊會是國民黨自己，無論是在鄉鎮、在縣市、在全國，或是在台灣的歷史。
《作者簡介》洪志學，台大校友，在科技部專案計畫等各種基層學術工作歷練多年，亦曾任國會助理，現任職於私人產業研究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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