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中心/綜合報導
王炳忠幼稚園就去上正音班了,他成了班上國語最好的學生,只是這樣的口音在現今聽來,只會想到戒嚴時期的對匪廣播,父親年輕時就熱衷政治:「我爸說,別人罵你三字經,你就罵五字回去,吃虧不會是佔便宜。」二〇一四年,王炳忠參選市議員就以父親的宮廟做競選總部,媒體說王炳忠是怪咖,父親不高興,說兒子是「奇葩」才對。
▲王炳忠氣場很強大(圖/鏡文學提供)
三十歲的新黨發言人王炳忠對華西街的小吃瞭若指掌,可以從肉圓講到滷肉飯:「這家滷肉飯有加香菇,我從幼稚園就常和我媽來這裡吃了。」這個午餐菜色一吃就近三十年。
他自小在萬華長大,母親是萬華人,父親出身台南農家,現在是萬華一處宮廟的主持人,所以懂滷肉飯不令人驚奇,驚奇的反倒是他一口字正腔圓的北京腔:「我媽怕我像我爸的台南腔,所以幼稚園就去上正音班了。」他成了班上國語最好的學生,還會幫同學矯正發音,只是這樣的口音在現今聽來,只會想到戒嚴時期的對匪廣播,有些懷舊,有些時空錯置。
講什麼話,當什麼人,中華兒女從沒懷疑過自己:「我就是中國人,這件事我從沒懷疑過。」這個政治認同是來自他滿嘴台南腔的父親,小學時,王炳忠升旗唱國歌,被老師誤認為和同學講話,父親拿著宮廟的七星劍要去學校找老師理論:「唱國歌還被找麻煩,老師是搞台獨嗎?」念建中時,王炳忠參加「三一九槍擊案」的街頭活動,因曠課要被記過,父親到學校嗆聲:「你們這些教官,還是革命軍人嗎?國家興亡的責任怎麼就讓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去扛呢?」
▲王炳忠愛吃的午餐菜色很台味(圖/鏡文學提供)
父親年輕時就熱衷政治,曾在台南鄉下私下組黨,但那個年代苦無機會發展,只好把這樣的政治熱情灌注在王炳忠身上了: 「我爸說,別人罵你三字經,你就罵五字回去,吃虧不會是佔便宜。」二〇一四年,王炳忠參選市議員就以父親的宮廟做競選總部,媒體說王炳忠是怪咖,父親不高興,說兒子是「奇葩」才對。
中華奇葩樂於與眾不同:「我去國中補習班,有人跟我說,王炳忠你可不可以正常一點?我那時候才知道,別人看我其實很不一樣。」他不看漫畫、不打電動,愛唱老歌、愛看《一翦梅》、《八月桂花香》等連續劇還有邵氏老電影。「我還會自己設計電視節目表,一個人播新聞,一個人演電視劇, 整個電視就我一個人。」演給家人和朋友看嗎?「我演給自己一人看。我常常一個人走路,邊走邊念台詞,一人分飾多角……」
我們以華西街為背景拍照,王炳忠擺的姿勢和老派的髮型活像是救國團的活動海報。錯亂的時空感不僅外表,他說起解嚴三十年:「我在解嚴那一年出生,可是我覺得現在還是一個新戒嚴的年代,像我這樣的統派,被欺負、被網路霸凌,不是一樣的嗎?」可是,戒嚴對人民的壓迫可不單是網路霸凌,有些是付出生命的,他則這麼說:「對國民黨來說,戒嚴的正當性是來自反共;台獨者也因為戒嚴阻擋了共產黨統一,而有了日後談論獨立的空間。」
說自己被霸凌是新戒嚴,把劉曉波關到死的中國共產黨反而有民主精神了:「你說習近平獨裁,但他做決策時也並不是他一個人做決策。」又說,民主並不是台灣最迫切的問題,最迫切的是兩岸統一:「很多問題,統一之後就自然解決了,美國或日本只把台灣當棋子,不管你死活,只有中國是兄弟之邦,兄弟合作,才能扭轉台灣的困境。」中國強了,台灣的中華兒女等不及站上浪頭示愛,就怕祖國阿爹不認這個遲回家的孩子。
各種話題只要起了頭,王炳忠就像土石流,舖天蓋地擋不住:「氣勢很重要,台灣人都是拿香跟拜,只要聽你講得有理、有氣勢,也就不敢反駁你。」他說自己從不孤單,因為相信自己的理念,故而不說不甘心。
他依舊是當年的一人電視台,在自己的世界裡滔滔不絕,全天候不停播。「現在大家笑我,但十年後、二十年後,你們看我的眼光一定跟現在不同。」王炳忠說: 「我在賭,兩岸必定統一,選舉是為了宣揚理想……這是普渡大眾的工作,我有種宗教式的使命感。」
他帶著強大的自我逆風而行,在本土意識高漲的年代主張統一,在新黨最低潮的時候加入,因為他相信自己可以逆轉大局:「很多人問我為何不加入國民黨?新黨雖小,但我在這裡能講自己想講的話,不必遮遮掩掩談統一,你看洪秀柱談統一不是被罵死了?」
沒有人知道未來最終的結局是什麼,逆風而行的先知或是生錯時代,有時僅是一線之隔,然而時代中的人往往錯看自己。正因為歷史的不確定、時代的不安感,島上的人在王炳忠身上投射不同的未來焦慮:擁抱他的,看到的是中國崛起,害怕就要沒跟上發達之路;嘲笑他的,是害怕民主偏安的日子稍縱即逝,有天自己也得變成王炳忠才能過日子。
本篇人物專訪採訪於,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節錄自:《吃便當》 作者: 鄭進耀,鏡文學出版社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