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atty Chou
復興空難發生至今,第六天了,儘管救難團隊忍受低溫奮力救援,仍然還有3人失蹤。身為媒體的新人,我第一次離災難新聞這麼近,回想起當天中午。消息一爆出的那一刻,那種衝擊,依然令人無助。
當時,實習的部門就像打仗一樣的緊張忙亂。聽著廣播、再配上電視新聞,那些影像、那些聲音至今仍揮之不去,想到那些畫面,想到那些受難者和愛他們的人,我無助到了極點,但是當下,我必須假裝很鎮定,不管心有多慌、手有多抖,還是要拚命敲著鍵盤,送出最即時、最令人心碎的消息。
有人愛罵媒體嗜血,一見瘡疤就要挖,我承認,我也看不慣媒體為了收視率和點擊率大打腥羶色,不是先問有沒有「報點(指新聞價值)」,而是先問有沒有「爆點」,但我想在此幫媒體澄清。第一時間的災難新聞,初衷是為了提供大眾最新的消息,然而,在那個時間點的那個職責,需要壓抑內心的無助與激動,至少對於新手的我而言,是這樣的。
事發後,我一直問自己一個問題,假如今天我寫的不是網路新聞,而是在失事現場的第一線記者,我能不能把所有的情緒都收好?
當天寫完數則空難相關新聞後,我想起10年前看過一部台劇《求婚事務所》,裡面有個角色原本是位女主播,但卻因為報導一則有朋友在內的災難新聞,在鏡頭前失態所以丟了工作;想起沈春華在某次受訪時,表示當年在主播台上播報921災情時,就算難過也要含住淚,絕不容許情緒崩潰;想起去年李晶玉報導同行史哲維主播身亡消息時,聲音越講越顫抖。
圖/災難, 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and Trade, flickr cc授權
不只新聞從業人員,所有醫療從業、警消、救難人員的工作,都常常需要跟自身的情緒拉扯。
這次復興空難有一位救難人員,潛進水中,靠近看似機身殘骸一看,才發現是一雙小兄弟的遺體,「不要怕,叔叔找到你們了」,這一幕幕對當事人而言,都是衝擊。
我曾經訪問過一位女醫師,問病人第一次在她手上斷氣(醫界稱expire)的感覺,她當時口中所謂的衝擊和沉重,我現在大概可以體會了,因為新手媒體第一次遇到災難新聞的心情,就如同她當初形容的一樣。
我記得那位女醫師跟我說,「在醫院待太久會麻木,但是麻木是一定要的,因為當你還在感傷的時候,下一台刀已經推進來了,你沒有機會感傷。」記者遇到災難新聞的頻率絕對比病人在醫生手中死亡低很多,但如果未來真的要走這條路,我勢必也得變得麻木一些,否則那一幕幕,都是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