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一開講／明光宗即位29天就暴斃　春藥「紅丸」害的？

文／邱建一（藝術史學者、新月藝文負責人）

自從有人類以來，成為一個「硬梆梆」的男子漢是所有男性的夢想。但是，要如何成為一個男子漢，每個文明都有各自的方法，口服、外用還是借助器械，各自的巧妙不同，而目前已知最古老的配方是外用的，而且是古羅馬帝國時期，大約1-2世紀時所留下的，在現今土耳其艾菲索斯（Ephesus）用來祭拜生殖與生命之神「普利阿波斯」（Priapus）的小神殿發現的。

羅馬人向來以旺盛的性能力而自豪，甚至他們把勃起的陽具當作是男性魅力的象徵、生命力量的來源、財富的泉源與帝國的榮耀。他們把陽具的雕刻戴在身上，當作護身符使用。而擁有最巨大陽具的普利阿波斯，也因此獲得羅馬人的尊崇。所以，羅馬人的「閹人」都是奴隸階級。奴隸被閹割之後被當作性玩物與女眷的侍從，閹人在羅馬的社會地位極為低下，比一般的奴隸更令人鄙視，屬於賤民的階級。

在普利阿波斯神殿裡發現的這份配方，一般被翻譯為「阿瑪托利亞」（Amatolia），它的古拉丁文原意Amatolia可以直接譯為「愛之水」。Amat是愛人、愛情的意思，lia是液體或水的意思。

阿瑪托利亞的成份是：「山羊睪丸、野狼骨髓、人類肝臟、芥藍菜、茴芹、荳蔻，乾燥後磨成粉末，再配上綿羊油脂。」

阿瑪托利亞由普利阿波斯女祭司負責調配，裝在小瓶子裡，市集商店隨處可以購得，需求量很大，除了一般民眾，貴族也大量消費這種藥劑。但是，現今審視這個外用藥劑配方，除了野狼骨髓與人類肝臟比較難取得之外，其他的材料看起來也挺平凡的，一般家庭廚房裡大概都可以取得，所以調配起來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困難度，至於說塗抹這種外用藥有沒有效，歷史沒有記載，所以也只有天曉得了。

只當了29天的皇帝就暴斃

古羅馬人有外用藥，但古代中國不遑多讓，也有類似的藥劑配方流傳，而且還是內用藥。這種內用藥與一件重大的歷史事件有關。

▲明光宗朱常洛即位29天就暴斃，他死前服下的「紅丸」到底是甚麼東西？（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西元1620年8月28日，明神宗朱翊鈞駕崩，38歲的長子朱常洛（1582-1620）即位，廟號光宗。明光宗朱常洛是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之一，僅29天就死亡。而死因是一件重大的歷史事件，史稱為「紅丸案」。

這件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紅丸案簡單的經過是這樣的：神宗皇帝在駕崩之前寫下遺詔，尊他生前寵愛的鄭貴妃為皇后，所以光宗即位的同時，鄭貴妃也正式升格太后。但是這位鄭太后並不是光宗皇帝的生母，她的兒子是三皇子朱常洵，據說神宗皇帝因為寵愛鄭妃，所以一直想要廢掉體弱多病的太子朱常洛，改立朱常洵，不過在大臣的反對下，神宗皇帝沒有如願，最後只得封朱常洵為鎮守河南開封的福王。

鄭太后在光宗即位的同時送上大大的賀禮：四個精挑細選、會吞劍跳火圈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美女（一說八個）。而朱常洛就像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樣，看到美女就毫無抵抗力，欣然收下了這四位美女。

而整件事情從此急轉直下，即位不久的光宗皇帝開始生病了。朱常洛原本就是弱雞體質，從小病歪歪的一直掛病號，或許父親過世加上登基的操煩，讓他原本羸弱身體無法負荷，所以病倒了。這種說法是比較中規中矩的歷史學看法。

但是野史卻不是這樣認為，許多人認為光宗身體原本就不好是事實，但鄭妃送上的四個美女是別有所圖，是想要藉由美色的誘惑掏空光宗皇帝讓他身體更加虛弱。

光宗皇帝病倒後，又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司禮監秉筆兼掌御藥房太監崔文昇進藥給皇帝服用，據說這藥吃了以後不但沒效，還導致病況加劇，後來的紀錄說，崔文昇給的藥是以大黃、芒硝為主的瀉藥，因為光宗皇帝一夜連瀉三、四十次。但是，古代醫學認為疾病的來源是因為某種身體裡的壞東西作祟，所以以通瀉藥治病雖然可能是無效的，但這還算是合理的藥理。

在吃了崔文昇的瀉藥之後，鴻臚寺承李可灼又進獻藥丸給皇帝治病，這個藥叫做「紅丸」。歷史記載，光宗皇帝吃了李可灼進獻的紅丸之後，覺得自己身體好多了，還誇讚他是個「忠臣」，要他再進二丸。結果，光宗第二次吃了之後，不到48小時（一說36小時）就突然死亡了。

到底是吃了甚麼？紅鉛與秋石

新即位的皇帝在29天之內就死亡，短短的一個月內明代死了二個皇帝（神宗與光宗），這簡直是一件動搖國本的大事，整個朝廷大小官員都炸鍋了，慌亂成一團。當然，這件紅丸案只是個意外，還是出自於某種宮廷陰謀，各家有各家的看法。

只是光宗皇帝吃的紅丸到底是甚麼？史料說這是「紅鉛金丹」，又稱「三元丹」，官史稱之為「無方無制之藥」，但究竟甚麼是無方無制之藥，就要參酌當時的御史王安舜的說法了：「先帝之脈雄壯浮大，此三焦火動，面唇紫赤，滿面升火，食粥煩躁。此滿腹火結，宜清不宜助明矣。紅鉛乃婦人經水，陰中之陽，純火之精也，而以投於虛火燥熱之疹，幾何不速亡逝乎！」

▼▲明，李時珍，《本草綱目》，明萬曆31年江西重刊本。（圖／邱建一提供）

王安舜說「紅鉛」是取婦女經水（月經）製成的，而這味藥在李時珍《本草綱目》也有記載，另外在同時期完成的《萬曆野獲篇》也有相關描述：「醫家有取紅鉛之法。擇十三四歲童女美麗端莊者，一切患殘疾，聲雄發粗，及實女無經者俱不用。謹護起居，俟其天癸將至，以羅帛盛之，或以金銀為器，入瓷盆內澄如硃砂色，用烏梅水及井水河水攪澄七度，曬乾，合乳粉、辰砂、乳香、秋石等藥為末，或用雞子抱，或用火煉，名紅鉛丸。專治五勞七傷，虛憊羸弱諸症。」

除了紅鉛之外，還有「秋石」，《本草綱目》記載：「秋石久服之，令人成渴疾，蓋此物既經鍛煉，其性近溫。服者多是淫慾之人，藉此放肆，虛陽妄作，真水愈凅，安得不可耶！」

▼▲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清刊巾箱本。（圖／邱建一提供）

從這些記載中可知，紅鉛就是月經，秋石則是童子尿。而這兩味藥看起來都是內用的壯陽藥劑。雖然李時珍很鄙視它，認為不是好東西，但他還是寫了下來。

光宗皇帝吃的有可能就是這些助興藥劑，最後導致暴斃，雖然是悲劇，但也是個重大的歷史事件。而參與這個歷史事件的，居然是現代一般人談論到都覺得不太好意思的春藥。這可以當作一個有關男性好色的歷史借鏡，但也可以作為現代人茶餘飯後的八卦助談吧！

▲藝術史學者邱建一。

※本文章獲邱建一先生授權刊登，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