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汪倩如／柬埔寨報導
柬埔寨有超過35%的人口生活在貧窮線下，鄉間極端貧窮，大多數家庭每日收入低於美金1.25元。觀光發展衍生許多社會亂象，柬埔寨成為新的亞洲性觀光中心，前《紐約時報》特派員伊莉莎白貝克就指出，因受性交易吸引而來到柬埔寨的觀光客有21.7%，西方人以法國、美國男性居多，近年來自日、韓和中國的亞洲客也不斷增加，柬埔寨更名列兒童性觀光的熱點，鄉間不少父母以300至500美金的代價販賣孩子的初夜。
▲柬埔寨詐術橫行，隨處可見兒童上街「賺」同情心。
貧童的可憐模樣深植人心，不少觀光客來到這裡捐錢又作志工，尤其現在是暑假，參加「志工旅遊」的學生多達上千人。各種「詐財術」利用外來客對兒童的同情心詐騙吸金，像暹粒市孤兒院密度堪稱全世界最高，但明明這十年間經濟發展沒有戰亂，孤兒院數量卻爆增了75%。其實裡頭真正失去父母、稱得上真正的「孤兒」的只有28%，其他孩子被爸媽出租給孤兒院，有得吃住，還有錢拿，孤兒院就成了一門好生意。
穿梭在人潮最多的路口，小姊姊身上掛個布包背著弟弟、妹妹四處晃，出現在這不是偶然，當地人稱他們為「奶粉黨」。小姊姊說：「不要錢，妳買奶粉。牛奶，對，牛奶！為了這個寶寶。」走在路上，外國面孔的我們被欄下來，手上拿個空奶瓶，要我們到旁邊的商店買奶粉，窩在懷中孩子眼睛半瞇半張。我們問那個寶寶怎麼了，小姊姊說：「他在睡覺，一塊錢，一塊錢，你給我一塊錢。」
▲一名外國人被揹著小寶寶的女孩騙進店裡買奶粉，當地人稱他們為「奶粉黨」。
我們連續四個晚上觀察，分佈在幾個主要街口至少有8、9組人。上鉤的外國人被小姊姊帶到店裡，奶粉還指定要最貴的。小姊姊說：「這一個，18.75元。」外國人說：「那個比較便宜。」小姊姊：「要這一個。」一罐奶粉約6百元台幣，得手後小女孩會把奶粉交給對街的大人，再打折轉賣回商店變現。花錢以為資助貧童喝奶，卻是上了奶粉幫的當。
▲女孩甚至要求外國人買最貴的奶粉，好讓她待會兒換取更多現金。
長居暹粒的台灣藝術工作者小漢說：「這些大小孩，憑良心講，我是真的看他們長大的，看他們從七、八歲長到現在十幾歲，我覺得可怕的地方是他們的弟弟妹妹都沒有跟著長大，妳可能要好幾年才看得出來。」不願意在鏡頭前曝光的小漢，在柬埔寨生活了5年，為當地貧童開設藝術課程，長期在地觀察。
▲這些奶粉黨的嬰兒看起來永遠安靜、睡得昏昏沉沉。
小漢說：「他一定是使用不同的嬰兒，這些嬰兒通常都是非常安靜，都在睡覺、不吵不鬧，沒有什麼活動力。有跟在這裡工作的外國人討論過，一般我們相信應該是使用了藥物或是酒精類的東西，讓那個小孩一直睡覺。」許多乞討行為背後藏有集團控制，當地人透露，光是「奶粉黨」至少存在八年，就是跟著吳哥窟觀光衍生出來的詐騙集團。小漢表示：「他就來玩一個晚上，他看到的、他動了惻隱之心，對他來講最快的方式，就是買一罐奶粉。」柬埔寨孩童貧窮可憐的印象，讓觀光客的同情心成了一大「商機」。
▲柬埔寨暹粒的孤兒院比比皆是，比例堪稱世界密度最高。
我們驅車沿著暹粒河一路開，沒幾戶就有一家孤兒院，暹粒市長住人口才14萬，竟然有30多家孤兒院，堪稱全世界密度最高。台灣NGO長期觀察者Sally說：「我稱這邊的孤兒院叫做『孤兒院公司』。」我們隨機挑間孤兒院，一上門，經營人先是介紹草創歷程。孤兒院負責人說：「會有一些捐款進來，當捐款進來，有一些會拿去買食物、一些買日用品，有些支付工作人員薪水，但這個月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款項，這是我們目前的需要。」「需要清單」價格透明，幫助孤兒500公斤的米需要250美金，捐30美金就是15公斤的油，捐50美金，孩子就有魚肉可以吃。
▲這份「需要清單」上清楚寫明捐款多少，能讓孤兒獲得哪些幫助。
小漢說：「不管他（孤兒院）的訪客再怎麼絡繹不絕，他的小孩都會保持需要協助的地方。比如說吃得不好、住的不好，基本上它就是以兒童為商品讓大家掏錢。」孤兒院負責人說：「我們2010年成立，已經5年了。」五年來一直接受各方捐款，情況卻從未改善。一群天真的孩子，一個慈愛的大家長說他們斂財，我們和一般觀光客一樣無法分辨，就連來自法國志工也疑惑。
▲來自法國的青年志工到柬埔寨「善心旅遊」，幫助小朋友學習英文。
來自法國的志工說：「這裡有太多孤兒院了，我們不知道哪一個。對，太多了！很難知道要幫什麼忙、怎麼幫忙？每個人都需要幫助。」兩位法國青年特地飛到暹粒停留兩個禮拜幫小朋友上英文、捐款、當志工，這是歐美國家最流行的「善心旅遊」，其中有不少還需繳交高額費用給慈善仲介機構，但事實上柬國孤兒院裡的孩子，父母都健在的比例高達44%（資料來源：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2012），出租假孤兒，爸媽還能有收入。
Sally也說：「他們這邊的孤兒院，很多根本不是真正的孤兒，他們就是從鄉下找了很多孩子來住在他們所搭建的一個所謂的孤兒院的地區。我說，妳的孩子為什麼放在孤兒院呢？她說，院長說，妳的孩子放在這有得吃有的住，還會給你錢。所以他其實已經把它當成一門企業、一門生意在做了。」
▲孤兒院的院長擁有villa洋房，孤兒院裡的孩子卻居住在這樣的房間裡。
在2005到2010年，柬埔寨的發展黃金期中沒有戰亂，經濟快速成長，「孤兒」卻變多了，數量爆增了75%。（資料來源：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2012）Sally表示，「我就是有送過物資才知道這些都是假的，我甚至還有罵過院長。他有自己的洋房，就是villa型的那種房子，然後車子開名牌，然後戴了金錶，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開孤兒院等同開了一家高利潤公司，觀光衍生的詐騙亂象重傷遊客的善心善行。當詐術一一被揭露，外界資源抽手，被犧牲的是那群真正需要幫助的孩子。（整理：實習編輯曾稚翔）
《消失的國界》節目播出時間
首播：三立新聞台（六）23：00
重播：三立新聞台（日）10：00、（隔週日）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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