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詹婷惠
常有人說,抽玉山籤很難、抽中排雲山莊更難,幸運如我,沒有煎熬太久,在排抽2次之後,在夏末秋初順利踏上征途,攀往這座台灣人心中的聖山…
▲清晨抵達玉山登山口,正式展開攻頂征途。
10月中旬,揹著裝束一路往南,再循著蜿蜒山路續向山行,偶遇幾隻猴兒在路邊遊蕩,隨著時間漸晚,山上的天氣說變就變,一會兒濃霧鎖山、一會兒落雨滴答,就在揚升的濕氣裡,來到第一天下榻的東埔山莊。
東埔山莊簡單的上下舖、簡單的餐食,卻是許多旅人的依歸,儲備隔天正式入山的身心靈。猶記得那一晚,經過雨水刷洗,鼻息間的空氣涼爽、醒腦,夜空的星光也格外燦亮,已摒棄所有雜質。
▲簡樸的東埔山莊,是來往山友短暫的依歸。
隔日清晨,抖擻精神、背包上身,往玉山登山口前進,當邁出第一步時,「來真的」的破釜沉舟感油然而生,一路上,帶著對山林的敬畏,踏實邁進。
那天入山,老天賜了一個出大景的朗朗晴空,天氣爽朗,說藍是藍、說綠是綠,不管走到哪裡,觸目所及都是開闊,四周很安靜,只有步行踩踏的碎石子聲、穿過草葉的窸窣聲、樹身搖晃的沙沙聲,還有幾許鳥啼啁啾,此外別無其他塵世嘈雜。
▼▲上山那天,獲得了朗朗晴空,隨處都是絕美大景。
對登山的人來說,在一步一步的過程裡,也是一段內心自省的時刻,可以靜下心想想自己、想想生活、想想人生,進而從自然裡獲得啟發、轉念,於我來說亦然,在上山的路程裡,沒有人會給予批判、責難,只有和自己的對話,在山徑上走著,遇到許多山友,互相問好、打氣,似乎也從中得到療癒。
從清晨一路走到傍晚,碰到來自四面八方、不同膚色的人,有高山協作獵人、有老當益壯的前輩、有單攻的山友,各自帶著不同的信仰,在山林裡移動著,短暫在橘色的排雲山莊交會。
▼▲橘色的排雲山莊,在綠色的山林裡,溫柔收納來自各地的山友。
向晚時分,眾人聚在山莊前喝茶、聊天,一邊閒坐等待夕陽美景,當火輪子下沉,天空被漆成耀眼的橘紅,雲堆也被染了色,當下,相信所有人都被震懾,此景只應天上有,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 排雲山莊前的壯觀日落,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曾有前輩說,排雲的餐食像「嚼蠟」,我並不那麼認為,反倒覺得入口格外有滋有味,大夥兒雖是萍水相逢、坐在一起吃飯,簡單聊天、交換心得,吃的意義已經昇華,在海拔3402公尺的所在,吃得是人情味。帶著暖心醍醐味,早早鑽進睡袋裡,準備攻頂台灣之巔。
▲山莊旁巧遇敏捷的黃喉貂,身形小小的牠們,卻是迅猛的殺手。
或許是太期待了,沒有睡得太沉,依稀聽見廊間有人在活動的聲音,索性起身簡單梳洗,穿上禦寒裝備,從頭到腳整裝待發,在星月當空的時候,踏上登頂之路。
▼▲凌晨2時45分出發,漆黑一片,只能依靠頭燈。
比起從玉山登山口走到排雲山莊的8.5公里,登頂的最後一哩路,雖僅2.4公里,卻是對身心更巨大的考驗,凌晨2時45分出發,頂著低溫、燈光未及之處幾乎漆黑一片,只能摸黑戴著頭燈前行。
高山空氣稀薄,步步為營,走一步是一步,不去多想還有多少路程,但時間壓力還是有的,必須趕在日出曙光前攻頂,寒風刺骨、步履維艱,必須小心落石、注意腳下,並不斷調整呼吸、專注精神,卻早已分不清楚是露水、濕氣、汗水還是鼻水。
天空漸漸從純粹的黑,緩緩變灰,在心中告訴自己,就差最後一哩路、就差最後一哩路,「自己選的路,就算用跪著的也要走完。」終於,在最後一個步伐,終於跨上山頂,風聲簌簌,吹得人鼻尖、耳朵凍,當時,山頂上的你我他,或坐或站,都殷切期盼著日出晨光,當天亮的那一刻,陽光射出,站在台灣最高的地方,不管從哪一個方向看去,都是壯闊無比的絕美景致,心中非常澎湃、感動良久,也為解鎖玉山任務的自己感到驕傲。
▼▲站上最靠近天空的所在,擁抱360度無遮蔽的視野。
除了最接近天空的一群人,當時,還有4個人、1張黑旗攫住了我的眼光,那是寫著「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一桿旗幟,4名少年蒙著面,任旗幟在蒼穹下飄揚,他們同樣懷抱著信念,站在這裡。現場大多數人都看到了,「香港加油」的聲音此起彼落,沒有激情吶喊,只用眼神交換,其中1個少年喊出「台灣千萬不要變成香港啊」,聽完,不知為何,眼眶有點灼熱,抬起頭,感受初升朝陽照拂、颯颯山風吹過,「自由多好啊」,我心裡想。
▲攻頂玉山,人生體驗清單又完成一項。
在海拔3952公尺、最靠近天空的距離,腦海響起趙之璧的〈在你和天空之間〉:「在你和天空之間,只看見你,在夢和希望之間,擁抱你,在愛和體諒之間,靠近一點,讓我們的心能完全重疊,讓我們一起再冒險。」直到下山,蒙面少年的身影和黑旗在我心裡激起的漣漪,依然輕輕迴盪,在碎石嶙峋的路上,繼續想著關於每個人的信仰…
▲天亮下山,這才看清「來時路」的碎石嶙峋。
▲▼ 解鎖玉山,每個人心中都有萬千感受,想必都有笑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