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郭奕均/台北報導
▲70歲的黃姐照顧98歲中風加失智的父親,成為照顧者17年,現在的黃姐找到走出黑暗的方法。
「身為一個照顧者,身心靈都是受創的,而且要24小時待命,失去自由…」,扛起照顧者的沉重身分整整17年的黃姐,對著鏡頭說出心中最深的無奈。黃姐已經70歲,現在要照顧98歲中風加失智的父親,甚至原本還一打三,同時要照顧因中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丈夫,還有罹癌的母親,雖這幾年丈夫和母親相繼過世,但像黃姐這樣背負沉重壓力、老老照顧的故事和例子,只不過是長照的冰山一角。
「一打三的生活…剛開始沒有我,只有他們而已,生活所有一切都是以他們為中心」,口中說的是沉重故事,但黃姐臉上始終掛著燦爛笑容,甚至筆者在採訪之前,原以為黃姐可能會看起來很憔悴、疲憊,沒想到第一眼見到她,她就像個剛血拚完的開心阿姨,不只精神超好,臉上還完全不見老態,「應該很少有人看到我愁眉苦臉,因為如果我哭可以讓我的生活更好,那我就每天哭給你看,問題是就算我哭,它也不會變好啊,所以我選擇笑著過日子!」
▲說著沉重的照顧經驗,黃姐始終保持樂觀和笑容。
黃姐有著超乎想像的樂觀,即使問起她從前一打三的生活,她即使口中描述著崩潰過往,卻不陷入悲傷情緒,「那時我好像走在一個黑暗的隧道裡面,看不到那個光點,但即使活不下去也要活,因為我是很傳統的人,我覺得我的家人就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扛下來。」
除了有強烈責任感,更是不得不的選擇,因為丈夫20年中風倒下時,她的女兒才國中三年級,兒子更才小學六年級,沒有後援,只能自己硬撐起全家,「我那時一睜開眼,就要開始準備全家人的三餐,然後幫我先生都梳洗好,讓他坐在輪椅上,安頓好家人後我就趕出門上班,下班回來我還要處理孩子的功課,完全沒辦法休息」,就這樣照顧著三個生病的家人和兩個孩子,還要煩惱經濟該怎麼辦,「壓力真的很大很大!」
▼▲黃姐原本一打三,還要照顧中風失能的丈夫,還有罹癌的母親,讓她生活一度看不見未來。
照顧者面對的艱難壓力,誰能真正體會?放不了手,也走不出來,甚至和周圍的一切斷了線,「有一次我去參加活動,我才發現有一首大家都會唱的歌『隱形的翅膀』,我竟然不會唱,因為我先生重度身障,我耳朵隨時要打開,只要一聽到他在房間裡喊,我就要趕快衝進去,所以我有17年的時間,生活裡沒有音樂,也沒有旅遊,跟親朋好友更都沒有辦法連結上…。」
在隧道裡的日子,就快走不下去時,黃姐學會尋求社會資源,向外伸出援手,更靠著天生的樂觀走出黑暗。黃姐會自己找有興趣的課程上課、參加家總舉辦的各種活動、聽演唱會,甚至還成為手心向下的人,參與海馬迴劇團演出,到老人社區和據點宣導失智症,「我出來演戲是我在紓壓,多開心啊!因為我以前接受了很多資源和幫助,現在我有能力可以回饋給社會,很有成就感啊!」
「我現在心已經慢慢地把它放下來了」,以前總覺得自己無法離開生病的家人,無時無刻都要看著,現在黃姐學會放過自己,「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老天爺想要讓你發生的事情,就算你每天很緊張防範,它還是會發生,那你如果把預防措施都做好了,你出門去,其實也無妨。」
▼▲現在的黃姐學會愛自己,參與劇團宣導失智症,還會開心去看演唱會。
「我現在常常和照顧者們講,你不是要去愛別人,你要先愛自己」,現在的黃姐不只找到求生方法,更要成為別人的救生圈,讓更多照顧者知道,責任雖重,但永遠有盼望,「我們要學會向外求助,因為我們不是萬能的,就算天塌下來,其實有比我們有更高的人會幫忙我們頂著!」
而長期致力於幫助全台照顧者的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多年走來也發現,只有喘息服務和資源連結是不夠的,秘書長陳景寧就強調:「家總這幾年來推動的運動,是一個家庭照顧者的自我覺察運動,他要知道我的貢獻是有價值的,我雖然在照顧一個人,可是我也要學會照顧自己,為我自己的人生做安排,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這麼短。」
▼▲除了喘息服務和資源連結,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秘書長陳景寧強調,同時也要打造友善照顧的環境,讓每個人都有充分選擇權。
打造友善照顧的環境,讓每個人都有充分選擇權,絕對是一條艱難路,尤其時代不斷在改變,更得持續學習與創新。這過程絕對不容易,但這幾年有傳善獎在背後大力支持,也讓更多社福組織更有力量走下去,「這次傳善獎也很鼓勵創新,所以我們就提了幫長輩搬家計畫」,陳景寧透露,很多長輩是住在沒有電梯的老舊公寓,光是下樓就很困難,只要住在2樓以上,可能就下不了樓了,導致照顧者和被照顧者長時間綁在一起,跟社會斷鏈了。
除了幫長輩搬家,家總也提了一個新的計劃─「家庭照顧協議」,因為很多家庭衝突其實是有辦法坐下來談的,但因為台灣社會缺乏相關教育,導致長照體系下發生很多無可挽回的悲劇,「而且傳善獎它給的支持是沒有界線的,它不會去要求你的KPI或制定出一個規則,這對於一個社會新興議題來說,才真正有可能發展出實用、可以解決問題的新方案。」
▲家總近年服務也不斷創新,推出幫長輩般家計畫,希望減少住在老舊公寓的長輩和社會斷鏈。
傳善獎除了提供組織很大的探索空間和支持,也串聯各個組織的交流,舉辦傳善學苑,堪稱社福界的EMBA,讓各組織的管理者能在專業對話中,找到更多可能性。家總秘書長陳景寧是第二期傳善學苑的學員,她這次回來做分享,並透露參與學苑課程也是她喘息的機會,「在過程中可以大量地和其他管理階層交流,是一種訓練跟重新的教育」,甚至這群組織的管理階層不只是一起上課,課後大家還會形成一個群組,有問題時就能隨時交流,真正達成資源的連結跟共享。
要翻轉社會、改善弱勢生活是條漫漫長路,但多數社會大眾看不見的是,其實有這麼一群人努力著,更有人傾全力支持著,宛如溫柔的革命,期待世代共好。
家庭照顧者關懷總會→https://www.familycare.org.tw/
傳善獎→https://www.auroratrust.org.tw/
▲傳善獎舉辦傳善學苑,堪稱社福界的EMBA,讓各組織的管理者能在專業對話中,找到更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