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賓收藏的大同寶寶。(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文/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老伯,我要這個大同寶寶。」蘇俊賓對著拾荒老伯說。
「這個破掉喔!你真的要這個?」拾荒老伯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
「沒錯!就是這個。」蘇俊賓用狂喜的口氣說。
蘇俊賓終於在重新橋下找到跟自己小時候一樣右腳破洞的大同寶寶,買下之後,當場迫不及待地把大同寶寶底部的黑色塞孔拔掉,用力地擠壓大同寶寶的身體,大口地吸著裡面的橡膠味道。
「就是這個味道。」彷彿坐著時光機似的,蘇俊賓小時候的回憶順著嗅覺全部回來了。
曾經擔任過行政院新聞局長、國民黨組發會主委的蘇俊賓,自高中時代起,莫名地開始對老物著迷,因而走上老物收藏這條路,並於收藏界闖出一番名號。今年更以在江湖闖蕩的筆名-蘇拉圖,出版這本寫了10年的「老物潮 收藏者的回憶加值學」乙書,在拜讀這本書後,「Ramble Taipei漫步台北」隨即邀訪蘇拉圖,在此感謝拉圖哥慨然接受訪談,並提供許多老物照片,帶我們進行一場時光之旅。
收藏的是背後的故事與回憶
大同寶寶是許多人小時候的玩伴與回憶,印象中,自己也有一隻大同寶寶,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同寶寶不見了。訪談一開始,即與蘇拉圖分享了自己小時候曾擁有的大同寶寶,蘇拉圖也提到小時候喜歡咬著大同寶寶的腳,咬到破掉還樂此不疲,更愛擠壓大同寶寶的身體,聞著專屬於橡膠製造的大同寶寶味道。
因為「念舊」,讓蘇拉圖走上收藏老物的這條路。蘇拉圖認為,自己收藏的起步與軌跡主要是追隨著自己的回憶來收藏,只要能夠讓自己感動的東西,都會收藏,收久了也就成為一種習慣。
「收藏品的故事與回憶,比收藏品本身是否完整,更具有價值。」蘇拉圖指出,有的大同寶寶臉上畫有記號或身上帶有傷痕,他只要聽到這些身上記號或傷痕背後的故事,都會想要收藏。
蘇拉圖從大學時期就開始收藏大同寶寶,那時候的大同寶寶非常便宜,在他研究所畢業前,至少收藏了上千隻以上的大同寶寶,也因為真的太多了,蘇拉圖只好拿了些大同寶寶去賣,還因此賺了一小筆錢,他還高興地拿那筆錢再去買更多的老物與回憶。
▲右腳有破洞的大同寶寶。(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從第一個到最割捨不下的收藏品
事實上,蘇拉圖第一件收藏的老物,並不是大同寶寶,而是一個上發條的時鐘,就是那種有兩個孔可以調時間,並在整點時會依照點數發出聲響的發條鐘。蘇拉圖在高中時北上求學,有天經過一家藝品店,偶然聽到發條鐘的鐘響,想起外婆家裡的那個古董鐘。「聲音簡直一模一樣」,思鄉之情更是油然而生,蘇拉圖笑著說「那個老板連高中生都不放過」,儘管價格對高中生而言有點高,還是用力地敗下人生中的第一個老物。
蘇拉圖也喜歡收藏老電話,也就是撥轉用的黑色老電話,一方面是因為小時候使用過這種電話,另方面則是因為蘇媽媽在電信公司上班。家學淵源的蘇拉圖到跳蚤市場尋寶時,看到老電話就可以立即辨識年份及型號,常把賣二手貨的老板唬得一楞一楞。修電話對於蘇拉圖而言更是家常便飯,只要電話壞掉,隨手就可把電話翻轉過來,檢查一下受話及聽話兩端,便可立即修復電話。
有陣子,蘇拉圖很迷紅磚製品,舉凡用紅磚做的老物都會收藏,也特別叮囑跳蚤市場老板幫他注意,因此當那個騎三輪車收二手貨的老板通知蘇,有個用紅磚製成的土地公廟(約莫50公分長寬高)要改建汰舊時,蘇拉圖二話不說地買下這個紅磚製的迷你土地公廟。遺憾的是,就在蘇拉圖研究所畢業準備搬回家那年,蘇媽媽還特別來電交待,家裡附近已有土地公廟,「恁拔今年做爐主」,土地公廟不准搬回來。為了把更多老物搬回家擺放,只好忍痛割捨那座迷你土地公廟。
採訪過程中,曾要蘇拉圖選個最喜歡的老物,他說,只要願意收藏都是喜歡的,對於收藏家而言,很難分辨什麼是最喜歡或次喜歡,但心裡卻很清楚什麼是較難收捨的收藏品。
蘇拉圖有陣子曾經瘋狂地蒐集做粿的模子,台語稱為「粿仔印」,還會去成功大學文學院圖書館查閱資料,找出那個「粿仔印」的來歷,十分用心。有次曾想把一些「粿仔印」賣掉,就在包裝時,蘇拉圖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打給那個收藏家,告訴他有幾個沒有辦法賣。而這幾個令蘇猶豫的「粿仔印」,並非雕工最細膩、也不是使用最好的木頭做的,卻是與其親人所有或家族歷史有關的「粿仔印」。
▲粿仔印。(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蘇家人的反應與態度
對於收藏者而言,家人的態度往往是最重要的。蘇家人對於蘇拉圖收藏的看法,更是令人好奇。
「到底有沒有在讀冊?」蘇家人對於蘇拉圖熱衷於收藏,質疑其是否盡到學生本份、認真唸書。為了讓家人接受,蘇拉圖說,收藏過程中要家人認同且循序漸進地接受,台語叫做「軟土深掘」,像是告訴蘇媽媽,發條鐘的聲音跟阿嬤家的鐘一樣,來喚起蘇媽媽媽的懷舊意識,並幫忙去跟親戚要來粿仔印,協助收藏。
然而在循序漸進的軟土深掘過程中,也是會面臨被勒令拆除的命運。蘇拉圖指出,他曾收藏過一個「淋病藥王」的圓型鐵招牌,掛在家中更是氣勢非凡。有天,蘇媽媽要求蘇拉圖把那塊招牌拆下來,原因是隔天姐夫要來提親,在親家面前不能丟人。沒想到,「淋病藥王」的招牌拆除後,竟再也掛不回去了。
儘管「淋病藥王」被勒令拆除,蘇拉圖有次較晚回家,看見蘇媽媽正向朋友導覽相關收藏時,蘇心裡就知道媽媽已經收納了兒子的興趣與嗜好,十分雀躍。
常被蘇拉圖暱稱為「圖媽」的另一半,則是同好。兩人在擔任國會助理時,還曾一起去抗議陳立夫故居被拆除。有趣的是,兩人雖為同好,但心態卻有些許不同。蘇拉圖回憶地說,就在怪手拆屋的當晚,圖媽傷心地站在廢墟前憑弔,他則是在封鎖線外尋寶,當場揀了10片磚塊回家留念,據說圖媽當時曾認為蘇拉圖相當俗氣且煞風景。
蘇拉圖發揮創意將磚塊做成了紙鎮,上頭還有其親手所繪陳立夫老宅拆除前及拆除後的模樣,並刻下事件及時間,成為當時搶手的紀念物品。圖媽在收到這份禮物時,才稍稍平復當時心裡的小小埋怨。
▲淋病藥王的圓型鐵招牌。(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從收藏癖、囤物癖、故事癖,到現在的使用癖
蘇拉圖坦承,收藏過程中常常見樹不見林,因此自我反省收藏的心路歷程,並將其區分為收藏癖、屯物癖、故事癖,以及使用癖等收藏四癖。
在收藏東西時,往往喜歡成套地收藏,像是一套東西有12支,當快收藏成套時,常會發狂地去湊齊,這是所謂收藏癖。蘇拉圖自我質疑,湊齊一套後又如何呢?還不是裝箱後封存,從此不見天日,最後就開始占地方。
有別於收藏癖善於收藏與整理歸納,囤物癖則是喜於收藏而不善管理,占有的慾望大於管理能力,最後往往對於自己收藏了什麼亦不自知。
在反省了自我的收藏癖與囤物癖後,蘇拉圖慢慢將收藏的癖好調整為故事癖與使用癖,也就是對老物背後的故事遠比對老物本身更感興趣,也因為對於故事的喜好,在收藏過程中可以不計老物是否損傷與價格,只為了那個感人的故事。使用癖則是因為面對家裡愈來愈多的老物,感到莫名的壓力,希望能夠善加利用,以減低壓力及罪惡感。
舉例來講,蘇拉圖曾收藏個豬飼槽,上面由原不識字的飼主,為辨識所有權,胡亂刻下屬於自己的文字與記號,同時也反應出那個時代教育並不普及的情況。目前這個豬飼槽,則是用來裝蘇家小朋友的玩具,物盡其用。另外,蘇還收藏個雞飼槽,洗乾淨後用來當做拉圖家的糖菓盒,曾被不知來源的朋友稱讚為最漂亮的糖菓盒。愛捉弄人的蘇拉圖,在朋友稱讚後才告知原委,沒想到朋友竟默默地將糖菓放回糖菓盒,不敢食用,令人莞爾。
▲成套的大同寶寶。(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
▲圖/蘇俊賓提供/Ramble Taipei 漫步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