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一廣場／M1A2與台灣的嚇阻戰略

文／吳崑玉

台灣終於從美國買到號稱地表最強戰車的M1A2，綠軍興奮到大肆宣傳，稱此為小英訪美伴手禮、美國挺台灣的證據、台灣安全的保障。藍營人士則不斷質疑M1A2有什麼用？台灣的道路橋樑根本無法承載其近70噸的車重，質疑陸上戰車出動便代表灘岸殲敵已經失敗，台軍的後勤補保能力與戰術根本是烏龜吃大麥-浪費糧食…。雙方講得都有點道理，但也不全然符合現實，因此為文點明若干問題。

首先，M1A2是不是「地表最強戰車」？是不是有了這台戰車就可以高枕無憂？前者的答案是M1A2數一數二，卻非強到天下無敵。從1991年海灣戰爭到2003年進攻伊拉克，美軍M1艾布蘭戰車之所以能創下接近0戰損的紀錄，靠得是美軍空優、密接支援、現代化偵搜、指通情管、步戰砲協同、後勤維修補保確實…等一整個戰系的完整支援。並非M1戰車本身有何通天本領。

▲M1A2戰鬥能力高，卻需要多方面戰略佈局才能打勝戰（圖／翻攝自資料照）

2008年左右，被美國「解放」的伊拉克政府，買了約150輛M1戰車，組建了2支裝甲旅。但2014年伊拉克與ISIS戰爭時，伊拉克一開始就損失好幾輛M1戰車。到2018年，伊拉克的M1戰車已經損失了60幾輛，包括戰損的、遺棄的、被俘的，複雜的後勤維修又讓不少台處於停用狀態，堪用的M1只夠裝備1個裝甲旅。於是伊拉克改向俄國購買補保維修較簡單的T90戰車，換裝一個裝甲旅。

至此，第二個問題也有了答案：戰車又不是鋼彈或神盾局的裝備，一樣要依賴整個戰鬥系統與後勤維修系統才能發揮戰力。就算M1A2真的是「地表最強戰車」，如果步、砲、空優、電戰無法搭配，仍在使用過時的戰術準則作戰，把戰車當作移動砲台使用，在海灘擺一排當靶子，再強的戰車也無法發揮其功能。

其次，當M1A2戰車上場，是否就代表「灘岸殲敵」已經失敗，空優完全喪失，放出來也沒用？前者的答案是「Yes」，後者的答案是「No」。

當主力戰車上場，就代表空優與海權已經喪失，灘岸殲敵的目標已經挫敗，必須與敵人地面部隊硬碰硬。但是，空優喪失不等於敵軍擁有美軍那種「絕對空優」，只要地面部隊仍有足夠的防空飛彈，仍足以干擾敵軍的「密接支援」，讓敵機無法準確炸射地面目標。阿富汗游擊隊怎麼頂住俄軍的蘇凱戰機與雌鹿直升機的？靠的就是刺針飛彈。這是一種非常殘忍，但是有效的交換遊戰，用低價裝備引誘敵機攻擊，再用飛彈把高價敵機擊落，看誰挺得住損失？！當然，這麼貴的M1A2不能拿來當誘餌，卻可以當作逆襲主力。

再次，台灣的橋樑與道路能夠承載M1A2的重量嗎？答案是：問錯了問題，就不可能得到正確的答案。履帶戰車本身的設計，就是在沒有道路的原野中行進，戰車本身也有一定的「徒涉」能力，可以從淺灘直接過河，深水處再依賴浮橋或臨時搭建的倍力橋或MBT橋。而且，當敵軍已有空優，地面部隊都上岸了，所有的道路與橋樑系統都可能遭到炸射破壞，整個陸戰體系，都必須假設是在沒有完整道路系統下進行作戰與補給，而不光是戰車而已。相對的，只要補給系統仍舊能夠在交通系統柔腸寸斷下繼續有效作業，戰車就一定可以上場作戰。

最後，台灣買M1A2這麼貴桑桑又不很合台灣狹窄空間的裝備，僅是為了求個心理安慰，或是繳保護費嗎？當然不是。軍方買M1A2，有其總體戰略的考量，這是在搭建一個海、空之外第三線的縱深防禦體系，也在宣示本島作戰的決心，同時降低汽墊船載著主力戰車突襲本島的成功機率，墊高了武力犯台的成本，產生嚇阻的效益。

大家應該曉得，台灣不是大國，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跟中國大陸比拼軍力。台灣空間有限，大陸過海武力投射的能力也有限，我們要對付的不是整個中國的軍力，而是他們能夠投射到台灣的武力，就像溫泉關的三百壯士頂住波斯大軍一樣，是地形幫了大忙，剩下的就看自己的決心。如果大陸無法一舉佔領台灣本島，再多飛彈和空襲也只能造成台灣人命與財產損失，我稱之為「暴力都更」，卻會引發「強迫台獨」的政治後座力。所以，搭建一個縱深的防禦體系，讓對岸無法輕易的武力犯台，才是台灣整個嚇阻戰略的核心。

兵凶戰危，軍事戰略不能靠幻想，沒有徹底瞭解戰爭，也就沒有真正的和平。台灣就是政治幻想太多，搞得軍事專業無法落實。每個當過兵的男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軍事邏輯，卻對真正的戰略、戰術、戰史認知不足，論述空隙就用政治幻想填補。不論和戰那方，過多的幻想，都讓其結論脫離現實，政府自己也在過多政治考量下左右為難，父子騎驢。

▲作者指出，真正的國防自主不只靠裝備，還有務實的思考（圖／翻攝自蔡英文總統臉書）

戰爭與和平，向來沒有簡單的答案，也沒有必勝的公式。務實思考，充份準備，還是要上了場才知道輸贏。國防這事，只能靠自己，想靠別人罩你，寵你，靠一兩樣裝備就保證安全，都是痴人說夢。

台灣軍方有很多缺點，但如果能藉著新裝備的引進，重新調整戰略戰術，與後勤維修系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是的，戰爭沒有贏家，但沒有做好戰爭準備，就一定是個輸家，報告完畢。以上。

《作者簡介》吳崑玉，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曾任親民黨發言人、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