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一開講／清朝皇帝向「她」領壓歲錢　內容物曝光！

文／邱建一（藝術史學者、新月藝文負責人）

每當年節時期，小小孩們最期待的就是一年一度長輩給的壓歲錢了！雖然過年的習俗起源很早，但壓歲錢卻是比較晚近才出現的。而我們知道，長輩在年節時給壓歲錢，大約在宋代時就有記載，但這並不普遍，一直到清代，壓歲錢才開始普遍，且可能源自滿人的清代宮廷。

▲大約在宋代就有關於壓歲錢的記載，但不普遍；直到清代，壓歲錢才開始普遍，可能源自滿人的清代宮廷。（圖／Pixabay）

元代初年，與大藝術家趙孟頫關係良好的周密（1232-1298）在《武林舊事》描述，宋代宮廷每到過年時后妃都要準備「隨年金錢一百二十文」掛在皇族子女的床頭以鎮壓歲祟。但從這段記載看來，這比較類似「厭勝」性質的作法，是宗教習俗，與現今長輩直接給現金的作法不太一樣。順帶一提，周密也是台北故宮國寶級展品《鵲華秋色》的來源，這件作品是為周密而畫的。

成書於道光年間的《清嘉錄》就有明確地描述「壓歲錢」，可見在清代長輩給壓歲錢就已經很普及了：「長者貽小兒以朱繩綴百錢，謂之壓歲錢；置橘、荔（栗）諸果於枕畔、謂之壓歲果子。元旦睡覺時食之，取讖於吉利（橘／桔子與栗子的諧音），為新年休徵。」

壓歲錢與八旗制度有關

過年時長輩給的，用紅色的繩子串起來的一百個銅錢，這就是壓歲錢了。但是清代為何會普及這樣的習慣呢？可能與滿人在入關之前的「八旗制度」有關。

《清太祖實錄．卷二》記載，西元1601年清太祖努爾哈赤在起兵之初把跟隨他的人，每三百人編成一個單位，稱為「牛彔」（滿語原意為大箭，順治定漢譯為「佐領」），負責統領的長官叫做「額真」（滿語原意為主人，後金時期定漢譯為京章）。額真負責作戰時的指揮，同時也管理這個小團體，以及戰利品分配與放牧耕種的收成。額真就像是個小部落長或族長，整個牛彔就像是過著集體生活的同鄉里的公社組織。

「分配」是部落長的權力，在牛彔裡額真藉著分配來確立管理的權威。這是為何清兵入關之後會有分配土地的「圈地」發生，而八旗子弟即便到了晚清都還每月與年節領有「分例」（錢糧）的來源。因為分配，所以過年時期就得給些錢給些吃的用的。《紅樓夢》就有描述，每到年節時期賈府的親族就會來到榮寧府裡，除了拜年之外還有按照親疏關係分給這些親族錢糧，而身為總管的賈璉與鳳姐兒，一個主外一個主內，負責監管男丁與女口的分配。

清兵入關之後最大的主子就是八旗的領袖愛新覺羅家族了，所以每位清朝皇帝每到年節也得按例分配，所以壓歲錢不只是民間才有的，皇室過新年一樣也得磕頭領個壓歲錢。

▲清末民初的5錢銀錠。（圖／邱建一提供）

但是，皇族成員還會缺錢花用嗎？或者我們應該這樣問：皇帝給壓歲錢那得給個多少錢才夠？另外，皇帝本人有領壓歲錢嗎？

晚清時期的清宮記載現今還留下挺多的，大約在光緒到宣統時期服務於宮廷中的太監宮女，他們的訪談錄、回憶錄裡都有描述到清宮過年的一刻，而且都有講到壓歲錢，可見這是宮廷中過年必定要舉行的儀式。

大家到底是領多少壓歲錢？

首先，我們先聊聊宮女與太監的壓歲錢。在那些宮女太監的記載中，都有提到「掛燈錢」，而這掛燈錢就是每月應得的月例之外，在過年期間加給的壓歲錢：「一進臘月。……鑄泉（錢）廠上交錢樣子。燈庫掛燈，燈罩牛角製，圓形紅穗線，各宮殿廊下一楹四燈，懸滿無缺，一到臘月二十日皆掛齊。此時大內凡為太監者，皆蒙恩得鑄泉廠上交新錢樣子。太后宮之太監每人可得二串，前宮隨侍處人多，每一太監分不到一串。而為太監者，無不歡騰知感，明之曰掛燈錢。」

宮女太監獲得的壓歲錢，大概就是這個掛燈錢了。之所以名為掛燈，一來這不是一一排隊去向主子磕頭拜年之後拿到的；二來與臘月掛燈有關，所以叫做掛燈錢。

而居住在紫禁城的皇族成員，以及皇城裡工作的軍機大臣、南書房師傅，他們在除夕時向後宮主人太后磕頭拜年，拿到的就是貨真價實的壓歲錢了。

「除夕日，太后例賞荷包，外則軍機王公大臣及各府王子、王孫，內則皇上、后妃及太監總管、首領、媽媽、女子，皆得辭歲荷包一個。太監無官職者不沾此恩。普通荷包內裝五錢銀錁一個。」

5錢銀錁子，就是重5錢（清代1兩約36.9公克）的銀錠。清代的銀子與銅錢的兌換比，在清初是1:1000，晚期約1:1600，但這個兌換比並不是很固定，如同現代的國際貨幣的匯率一樣是浮動的，即便是同時代不同地區也不太一樣。所以，5錢銀子大約就是500-800個銅錢。而清代的北京街頭吃個包子，大約是2個銅錢，所以5錢銀子大概就是現今的6500元台幣左右，但如果拿錢來買米的話，大約也只有400多元台幣的價值，這是因為清代的米價比包子貴上許多的緣故。但是這個數字其實並不大，所以太后賞的5錢銀子，只是取個吉祥寓意而已。

皇帝也沒有領比較多只有5錢銀子！

皇帝的壓歲錢也是長輩給的，後宮的女主長輩就是皇太后或是太皇太后。身為天子的皇帝，即便口袋裡有錢也沒地方使，金錢對他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但是祖制不可違不，每年過年時一樣得去向太后跪安，去領個壓歲錢。皇帝領到的壓歲錢的內容是這樣的：「賜皇上之荷包，乃黃緞繡五彩加金，繡有歲歲平安四字，內裝金銀錢、金銀錁子、金銀八寶各一個（各五分重），口上插一小金如意，約二吋許。上鏨連年如意四字。」

▲皇帝的壓歲錢，就是5錢銀錁子（銀錠）。（圖／翻攝自維基百科、邱建一提供）

金銀錢、金銀錁子、金銀八寶，重5分各1個。八寶是8個吉祥物的樣貌，有不同的樣子與做法，包含葫蘆、松、瓶、輪等等，但總數一定是8個。所以皇帝領到的壓歲錢，有銀八寶加上銀錢、銀錠，總共10個，金八寶、金錠、金錢，總共也是10個。以上的這些金銀，每個的重量是5分，清代重量單位的1錢是10分，也就是說，皇帝拿到的壓歲錢是金子共5錢（黃金在清代不是貨幣，所以不能當作錢來用），銀子也是5錢。皇宮裡發的壓歲錢，還挺不大方的，即便是皇帝拿到的壓歲錢，也是取個吉利而已，不是讓你發大財。

而且，清宮中的壓歲錢可不好領，因為拿到壓歲錢後，各人都得帶著裝著壓歲錢的荷包，除夕當天的晚上，群集於乾清宮，由皇帝親自帶領，舉行「辭歲禮」，這典禮結束後大概已經是凌晨了。之後隔天（年初一）清晨再趕個大早起床，早上5點多再進宮謝恩。只有5錢銀子，這會不會太辛苦了！